第七章 司马之心(第1 / 13页)
写信的某甲,一定知道邓义与马威同为司马师心腹杀手,仅此一点,便足以令人瞠目结舌——因为知道此事的人寥寥无几,就连司马氏心腹党羽高柔、钟会等也从未知悉杀手一事。
还未到文府,便听到喊声震天,有喝彩的,有惊呼的,夹杂着金刃交接之声。司马昭皱眉道:“这两人还真能打,我一路赶来,怎么也得小半个时辰,居然还没歇止。”跟在一旁的钟会忙道:“应该是棋逢对手吧。”
目下可以肯定的是,某甲一定是大将军府的人,不然不会知悉如此多机密。会不会是这某甲知道马威被遣出执行秘密使命,后司马师在征战途中病死,无人再关注马威下落,刚巧又发生马头村命案,某甲怀疑是受马威牵连,而廷尉调查没有任何进展,他很有些抱不平?
司马昭一拍桌案,道:“钟司隶说得极是。来人,备马,我要亲自赶去文府处置。”
他既打算以挑战文鸯一事触怒司马昭,原以为最多不过是挨顿打,但司马昭走到面前命他跪下时,他感觉到了实实在在的杀气。他虽不愿意出声求饶,那一刹那,却亦本能地心生恐惧,几至难以相信,二公子竟会就此杀了他。此时虽然有意说得轻松,但回想起来,仍是心有余悸。
司马昭怒道:“你身为军将,私相斗殴,已是重罪。文鸯官爵远比你高,你胆敢以下犯上,罪上加罪……”他在途中时已有当场将邓义斩首示众之意,但看到对方额头尽是汗水,忽又想起许多往事来,毕竟是看着邓义长大,便又改口道:“两罪并罚,重打五十军棍。来人,就地行刑。”
刘伶本想说:“可能是司马昭越来越发现你跟他不是同一路人了。”但见邓义神色闪烁不定,似有沮丧失望之意,话到嘴边,便吞了回去,改口道:“你舍身替文氏兄弟挡灾,他们岂不是很承你的情?”
司马昭喝道:“你可知罪?”邓义低声道:“知罪,请大将军责罚。”
邓义苦笑道:“承不承情有什么关系?在我看来,他兄弟二人人品不坏,兼之处境不佳,应该不会重提旧事。”
这一场震动洛阳的比武遂以邓义受罚而告终。此后,再没有人敢到文府向文氏兄弟挑战,也再无行刺事件发生。文虎亦是经兄长文鸯解释,才明白邓义坚持要当街比武的目的,不过是想触怒司马昭,以重罚来阻止其他魏军将领再滋事。邓、文二人武功固然旗鼓相当,但亦有意拖延时间,其实就是等官府出面阻止,只是想不到大将军司马昭亲自赶来,震怒下险些当场打死了邓义。
邓义喘了几口大气,这才答道:“服。”司马昭点点头,道:“服就好。来人,把他抬回首阳山,让他继续守陵去。”
文虎知道真相后十分感慨,他是爽直之人,当即便欲赶去首阳山向邓义道谢。文鸯忙阻止道:“如此,就枉费了邓将军一番苦心。目下表面看来,是我等有恩于他,哪有恩人先去拜访的道理?”文虎这才勉强作罢。
司马昭也不愿意就此打死兄长生前最宠幸的心腹,便顺势道:“那好,看在文将军面上,剩下的二十杖就免了。”又令人以冷水泼醒邓义,问道:“邓义,你可服气?”
邓义这顿打挨得不轻,途中几度昏死,被抬回首阳山军营后,实无力起身,便命人去黄公酒垆买酒。狄希听说邓义受了杖刑,忙告知刘伶,二人一道赶来军营探望。邓义将经过情形告知。刘伶长舒一口气,道:“如此,张铁匠算是有惊无险了。”又抱怨道:“张铁匠现下住在我家养伤,说每天都要吃大鱼大肉,这里荒郊野岭,哪里去给他找那么多鱼肉?”
司马昭道:“不关你的事,退下!”怒气冲冲走到邓义面前,道:“邓义,你好大胆!”邓义道:“臣只想……”司马昭怒道:“跪下!”邓义遂默默单膝跪下。
刘伶道:“既然你有把握,那么我就如此告知嵇康。”与狄希就此辞出。
邓义、文鸯均是大汗淋漓,衣衫尽已湿透,闻声便停了下来。文鸯转头见司马昭亲自赶到,既惊且惧,慌忙奔过来行礼,道:“大将军,臣……”
邓义心中仍记挂马头村命案,将那封神秘信件取出来反复翻看。他猜司马师在世时,派了马威出去执行秘密使命,多半是行刺某位权贵,但却被对方觉察,不但马威自己遭了毒手,对方还一路追查到其真实姓名,连带将其家眷也灭了口,手段可谓惨绝人寰。但为何又会有人提醒邓义去调查马头村命案,而且通过司马师夫人羊徽瑜之手来转交这封神秘信件呢?
司马昭跳下马来,命军士排开人群,自己走到战圈边,大声喝道:“住手,都住手!”
司马昭未及回答,文鸯忙奔过来跪下求情,道:“邓将军只是想与臣切磋刀法武艺,并无恶意,还望大将军手下留情。”
邓义忙道:“军中倒是有些肉干,一会儿我叫人装一些,给先生带回去。”刘伶连连摆手道:“千万不要!你这是假公济私,被人告发的话,你又要挨打了。这顿板子,打得可是不轻,看起来,司马昭很不喜欢你呀。”
军士道:“邓将军已昏死过去,请大将军示下,是否还要继续?”
邓义叹道:“我跟二公子以前关系还算不错,但不知道为什么,近两年他总是看我不顺眼。”
军士上前执住邓义手臂,拖翻在地,取过大杖,当场打了起来。行刑者均知大将军有当众立威之意,是以下手极重,到三十杖时,邓义已口吐鲜血,晕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