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愁多夜长(第1 / 13页)
离开马市客栈,嵇康便与钟毓辞别,与刘伶径直回了铁匠铺。向秀已带着路遗佩剑回来,嵇康忽改了主意,道:“虽然这柄蜀剑足以向张铁匠交代,但我却没有付出什么努力,太过敷衍。刘兄,你不妨带着这柄剑回首阳山,还给路遗,就说是你出钱赎了它,不必提我。”刘伶见好友主意已决,便满口应了。
又议及沛娘杀死朱葛恪一事。嵇康道:“这里面尚有蹊跷之处。按照路遗的说法,当晚刘兄和阮籍被药倒后,沛娘便进了刘府,找寻了一遍后,便又离去。她快马赶到东郊马市客栈附近,跟踪朱葛恪,设法杀人夺物,时间上倒也来得及。”
刘伶道:“但次日沛娘又赶到黄公酒垆附近,在竹林中与路遗会面,听起来像是个飞人。”
嵇康道:“我正是这个意思,如此体力,怕是只有张铁匠这样的健壮男子才能做到。”刘伶道:“沛娘既是习武之人,体格异于常人,也未可知。”
马昭道:“会不会朱葛恪朱客官在来客栈的路上,被这个叫什么沛娘的人盯上了,一直跟来客栈,找机会往浆水中下了药,再杀人夺走财物?”刘伶道:“但沛娘不像是为财杀人的人。”
钟毓好奇问道:“刘先生如何会知道?”刘伶不能提及沛娘是许允故人且与自己在松林会面之事,只好道:“我只是感觉。”
钟毓想了想,道:“我赞同刘先生的看法,沛娘不会为了财物杀人。料想这朱葛恪不是普通客商,身上必定有什么东西是那沛娘一定要得到手的,就跟她千方百计潜入刘先生家宅,要寻到什么要紧宝物一样。”
刘伶“呵呵”两声,道:“对我而言,我刘家最要紧的宝物就是酒,沛娘偏偏要往酒中下药,也可谓十分败兴了。”
钟毓笑问道:“那么《原君书》呢?那可是朱相士的心血之作,也不算宝物吗?”刘伶叹了口气,道:“书已失窃,心中之痛,心中之痛,不可再提。”
起初还能听到琴声、歌声及长啸声,后来声音骤然歇止,大约那些人终于闹得累了,各自散去,东园陷入幽深的静谧中。于大地深沉、夜深人静时饮酒,总有世人皆醉唯我独醒的感觉,或者应该说世人皆睡唯我独醉,是一种极为惬意而从容的体验。不必回忆过去,不必计划未来,不为谁而伤心,不为谁等待,只活在虚浮的当下,醉于迷蒙的夜色。
明月照高楼,流光正徘徊。上有愁思妇,悲叹有余哀。借问叹者谁?言是宕子妻。君行逾十年,孤妾常独栖。君若清路尘,妾若浊水泥。浮沉各异势,会合何时谐?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君怀良不开,贱妾当何依?
——曹植《七哀诗》
刘伶听闻下药一事,不禁怔住。店家马昭更是目瞪口呆,问道:“嵇先生适才说的可是路遗?”钟毓皱眉道:“怎么又是路遗?”
马昭不知刘伶家中所发生之事,忙告道:“路遗是小店的伙计,不过已经有几天不见他人了。”又问道:“嵇先生是说,路遗还往什么地方下过药,跟这个浆水壶中的迷药是一样的?”嵇康点了点头。
钟毓着意抚慰了刘伶几句,又沉吟道:“依照当日情形来看,《原君书》应该是被黑衣男子拿走了,但沛娘并不知道这一点,不然她不会胁迫路遗往酒中下药,再一次潜入刘府。”
刘伶与嵇康对视一眼,二人均是一般的心思:听钟毓的口气,分明是不知道黑衣男子是司马氏一方的人,他不知道,就表明钟会也不知道了。
嵇康忽问道:“刘伶家中的案子,发生已有几日,为何还不见司隶府发出通缉告示?”
钟毓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舍弟这两日人一直在大将军府,协助司马大将军处理王中领军后事,回头我见到他,一定会问问他。刚好沛娘同时涉及两桩案子,可以由廷尉、司隶联合追捕。”
嵇康点了点头,又饶有兴致地到客栈四处看了看,这才离去。
钟毓忙道:“来人,立即快去逮捕路遗归案。”嵇康忙道:“不是路遗所为,前晚他人在首阳山刘伶家中,不可能到客栈杀人。”
刘伶见钟毓望向自己,只得道:“是,路遗前晚确实在首阳山,现在人都还在那里。不光是我、我妻子、阮籍还有司隶府的吏卒都可以作证。”
钟毓道:“那嵇先生所言路遗往酒中下药一事,又是怎么回事?”
刘伶料想此刻若是不说清楚,路遗难脱杀人嫌疑,便说了其人受灰衣女子沛娘挟持,往酒中下了药,将自己与阮籍等人药倒之事。
钟毓皱眉道:“灰衣女子原来叫沛娘!她剑伤郭丽一事,我已经听舍弟钟会提过,想不到此刻她又卷入了客栈命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