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玄云仿髴(第2 / 15页)
邓义道:“那么当日在黄公酒垆附近竹林追杀你的,又是些什么人?”路遗道:“说来邓将军也许不会相信,那些人是东吴安插在洛阳的探子。他们的首领,不是早已死去的寒江,而是马市客栈店家马昭。”
位于东市的马市客栈,原是东吴设在洛阳的总联络点。路遗一开始并不知情,他选择到马市客栈做伙计,只因为客栈是最易隐藏身份、最方便打探消息之场所。然时间久了之后,路遗多少发现了一些端倪,怀疑马昭、寒江等人是吴国探子,但却不动声色,只佯作不知。他曾偶尔窥见店家马昭往酒中下药,以药酒迷倒房客后,再亲入其房探查究竟。路遗访得马昭暗格所在后,便暗中偷取了一些药粉,以备日后使用。马昭自以为暗格隐藏得机密,兼之路遗所取药粉不多,竟丝毫未曾觉察。
当日路遗有事前往首阳山,交代同在客栈中为伙计的属下张亮负责策迎蜀汉使者朱葛恪。张亮与朱葛恪会面后,神情有异,令店家马昭起了疑心,遂往浆水中下药,迷倒朱葛恪,又令手下寒江等人擒住张亮拷问。张亮承认了自己是蜀国探子后,当场被杀。寒江将其首级砍下后,埋在柴房中,尸首则连夜扔入洛河。刚好此时嵇康离开了客栈,马昭遂令寒江自其房爬窗到隔壁,杀死朱葛恪,夺走行囊。
邓义沉吟道:“嵇康风范为人,世人皆知,他肯定不乐意我用他人性命来换他出狱。”
路遗道:“但邓将军已与我有约在先,今日之事不得对外透露半字,路某亦会做到,所以嵇康根本不会知道这件事,邓将军又何必担心呢?”
对路遗突然冒出来的提议,邓义很是动心。嵇康一案,他负有很大责任,是他指引文鸯、文虎屈服司隶校尉钟会的阴谋,攀诬嵇康,由此才导致嵇康被逮捕下狱。虽然是不得已而为之,但随着嵇康系狱日久,他心中愧疚愈浓,尤其揣摩到司马昭并无放过嵇康之意后,更是寝食难安,夙夜忧叹。思虑良久,终于首肯同意。
路遗遂慨然道:“嵇康出狱之日,便是我上门索要回报之时,请邓将军安心等候。”拱手自去。
不久,便有东吴使者吴纲以嵇康亲笔书信缓解大狱一事。邓义从刘伶口中听闻此事,骇然而惊,起初尚不能确定这件事与路遗有关,直到路遗找上门来,告道:“嵇康已然出狱,也是邓将军兑现诺言的时候了。”
邓义便坦然道:“路从事而今也有官家人身份,应当清楚当下局面,司马大将军虽未杀嵇康,但仍将他羁押在大狱,摆明不打算轻易放过。”
路遗笑道:“我虽不知司马大将军用意,但对钟司隶的心思,却是一清二楚,他正努力寻找机会,另寻罪名,要置嵇康于死地。”
邓义道:“想救嵇康的人很多,更有不少权贵名士,这么多人都做不到的事,路从事如何能做到?”
路遗道:“多说无用,请邓将军拭目以待便是。却不知邓将军意下如何,是否愿意同我达成协议?救人宜早不宜迟,而今能否救出嵇康,可全在邓将军一念之间了。”
邓义正色道:“路从事不事先告知要杀之人是谁,邓某实难应承。倘若我先答应了你,他日你要杀之人是我的朋友、我的上司,我又该如何自处?”
邓义满腹狐疑道:“嵇康脱狱,全赖东吴使者吴纲带来了其旧日书信,跟路从事有什么关系?”路遗笑道:“这件事,完全是路某一力促成。”
邓义难以置信,道:“你?路从事人在洛阳,又如何能与东吴一方取得联系?邓某实在愚钝,还请路从事明言相告。”又道:“我并非有意探究隐秘,但路从事今日登门,索取回报可是一条人命,邓某必须得问个清楚明白。”
路遗便坦然相告道:“邓将军忘了我以前的真实身份了吗?以前我是蜀国探子,而今仍然是。”
邓义先是大诧,随即恍然大悟,道:“原来当初路从事只是假意归顺钟司隶。”路遗道:“当时我身份败露在即,为了保命,别无选择,只能先假意归降。”
邓义道:“所以你编了一通谎话,称蜀汉安插在洛阳的探子分为费祎、姜维两派,你是费祎一派,直接听命于费祎,完全不知姜维一派底细,如此,便保全了蜀国安在洛阳的眼线网。”路遗笑道:“不错,邓将军果然是个聪明人,一点即透。”
路遗道:“那么我可以明白告诉邓将军,我要你杀的这个人,既不是你的亲朋好友,也不是你上司,而是一个你从来没见过、根本就不认识的人。”
邓义摇头道:“可这里面变数仍然太多,就算我不认识对方,如果他是一个德行高尚的好人,我一样难以下手。况且嵇康先生也绝不会允准用他人性命,来换得他自身出狱。”
路遗道:“邓将军有所顾虑,也不无道理,那好,我便退让一步,先将对方姓名告知,我要邓将军杀的人,是东吴降将临湘侯全怿。”
邓义大为意外,问道:“路从事为何要杀全怿?是有私仇,还是旧怨?”
路遗道:“我要全怿死,自然有我的理由,但不必告知邓将军。不过日后解救嵇康先生成功,邓将军应该能猜到其中缘由。”又问道:“怎样,邓将军是否愿意用全怿性命,来换嵇康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