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广陵散绝(第4 / 15页)
路遗冷笑道:“而今我依然处于上风,邓将军不怕我杀了史沛吗?”邓义道:“你可以杀了沛娘,因我们有约在先,我也不能对你怎样,不能揭穿你的身份及阴谋,但我朋友亦会毫不犹豫地杀死你妻儿。”
路遗摇头道:“我妻儿都是无辜的,郭丽对我的所作所为根本一无所知,她以为我一直在为魏国及钟司隶做事,我不信邓将军会这么做。”
邓义道:“路从事为了保全蜀汉,自称能做出惨绝人寰的事,那么我为了大魏,也一样能做出最残酷的事。路从事可别忘了,我原本就是个杀手。杀几个号称无辜的人,对我完全不在话下。”又道:“尊夫人郭丽不是普通人,她一旦遇害,肯定会引起钟司隶的注意,一旦钟会起了疑心,全力追查,以他雷厉风行的手段,路从事那些所谓的秘密,还能瞒得住吗?”
路遗命船夫解开史沛绑缚,将她推了过去,道:“史沛人在这里。还请邓将军履行诺言。”
邓义微有迟疑,但仍将信函递了过来。路遗接到手中,又一一看过,确认无误后,忍不住露出欣喜之色来。
史沛不知邓义与路遗之间的交易,低声问道:“邓郎又答应了路遗什么事?你适才给他的是什么?”邓义道:“这件事,回头再说。沛娘先在这里等我,我还有话要跟路遗说。”追上几步,叫道:“路从事,请留步!”
路遗停身问道:“我们不是已经两清了吗,邓将军还有什么事?”邓义道:“我这里还有两件东西,我想用它们换回路从事手中的空白信函。”
路遗笑道:“邓将军不是不知道我的身份,目下于我而言,没什么东西能比这些信函更重要了……”忽一眼瞥见邓义手中的金钗和银锁,笑声戛然而止,失声道:“这……这是……”
邓义道:“马头村血案,我暗中追究已久,也到廷尉府看过相关卷宗,但没有发现什么实在的线索。阮先生大智大慧,又是最后一个见过马威的人,可有什么想法?”阮籍摇头道:“世事于我如浮云,我根本就不关心这些。”
他当然不是真正的心静如水。多年前他亦是血气方刚,因时局动荡、苍生鼎沸而躁动不安,在雄心抱负中,用才情左冲右突。然见识了太多不平,经历了太多痛苦后,他渐渐感到了无可奈何,紧张阴郁的情绪反而放松下来,犹如在乱石间转折跳荡的溪流,最终汇入河谷,变为深广的涌流。他终于觉悟到,隐忍与节制才是为人处世的最高境界。他没有嵇康的刚烈与从容,一开始便选择站在强者司马氏一方,其实也是一种隐忍,希冀能大隐隐于朝,由此而远避尘嚣。既无力改变,便也不愿意再去尝试。也许还会伤感时势,但却愈发深沉,再没有冲腾激荡的表象。外人以为他淡泊也好,怯懦也好,他都不再放在心上。
邓义自然难明阮籍惆怅邈远的心思,猜测以对方见识,也许多少会猜到马威出行的任务,如此,追查凶手可就方便多了,便试图以死者无辜来劝说对方,道:“我知道先生性情疏淡,可是马氏全家……”
阮籍决然打断道:“你若想用马氏满门无辜说服我,那也只是白费唇舌。多少比马氏更清白、更有操守德行的人,一样死于非命,我早已麻木不仁。不过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既然已发现端倪,猜到信函是我所写,我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你。我已完成对马威的承诺,将这件事转到你手上,自此再与我无干。”又道:“怎么,邓将军都知道了真相,还不走?想赖在我这里吃晚饭吗?”
邓义无奈,只得起身告辞,来到铁匠铺,当晚也留宿在那里。
邓义道:“这是尊夫人郭丽头上的金钗,尊公子路临颈间的银锁,想必路从事是认得的。”
路遗这才醒悟,道:“原来我妻儿并没有去钟府,是你派人将他们诓骗了出去。”当即喝道:“邓义,你好大胆,我妻子郭丽有太后特别加赐的封号及采邑,你竟敢绑架官宦之女,天子脚下,还有王法吗?”
邓义道:“郭丽确实有封号在身,但她也是你这个蜀国探子的妻子。路从事做了这么多暗中倾覆大魏的事,还好意思跟我谈王法。莫非你说的王法,是指你们蜀汉的王法?”
路遗道:“邓将军少在这里冷嘲热讽!我们之前有过约定,邓将军不能泄露我的秘密,你竟敢违背承诺。来人!”挥了挥手,四名侍从立即弯弓搭箭,分别对准了邓义和史沛。
邓义道:“我没有泄露路从事的秘密,我只是请朋友帮忙,绑架了你的妻儿,以此来交换信函。”
次日正午,邓义整好衣衫,携兵刃赶来洛河码头东。路遗早已等在那里,身后还跟着四名侍从,均是全副武装,还佩带了弓箭。
路遗见邓义单身赴约,笑道:“邓将军果真是个信人。信函一事,可有得手?”邓义点点头,问道:“沛娘人呢?”路遗道:“请邓将军先交出信函。”
邓义便取出信函,一张张展示给对方看,又道:“一手交人,一手交信。”
路遗见信纸上印信无误,举手挥了挥,不一会儿,河面上划过来一艘小船,船舱中坐着一名女子,双手反缚,头上套着麻布袋子。船夫将女子拖下船,揭开布袋,露出惨淡面容,正是史沛。
邓义忙问道:“沛娘可有受伤?他们有没有对你怎样?”史沛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