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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蜀道登天(第1 / 1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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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玠道:“那怎么了?”梅应春道:“我姊姊擅长抚琴,虽然父母称她病死,可我听说过,她……她是跟人私奔到蜀地了。父母觉得丢脸,才对外称她死了,其实家乡的坟茔只是空棺。况且我当初第一眼见到安公子,就觉得……”

安允忽尔怒道:“我不姓安,你不是都听见了吗?”梅应春吓了一跳,忙住了口。

余玠劝道:“安公子,你愿意姓安也好,还是认祖归宗,恢复曹姓也好,这都是后话。而今你养母汪红蓼已经死了。你被带来大宋后,令妹安敏来了钓鱼城,目下也是下落不明。你养父安乙仲在信中称已了无生趣,自此不会再见世人。你已无家可归,何不留下来……”

安允道:“留下来跟你这种小人为伍吗?”

这内中复杂的情由,只有安氏夫妇自己清楚,二人不吐露实情,旁人无论如何都难以弄清真相。余玠一方见汪红蓼断然拒绝合作,便果断地绑架了安允,也就是众人所认为的阔端的儿子。如此,即便汪红蓼不肯居中说项,余玠依然可以利用安允来对阔端施加压力。这件事,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白费一番力气,对大宋没有任何损失。而一旦是最好的结果,余玠将立下不世之功,成为举国瞩目的英雄。因而他指令独子余如孙亲自执行此事,不惜一切代价。

安允被绑走后,汪红蓼没有理睬余玠的“邀请信”,而是收拾细软行李,预备带着丈夫和女儿安敏离开大理,逃往印度。之所以如此,实是因为安允并不是阔端的孩子。她预备等风头一过,就写信告诉余玠真相。这样一来,安允不但无性命之虞,而且会成为宋人的座上宾。不想安敏不知真相,恼怒父母不爱惜兄长性命,竟离家出走,自己赶来钓鱼城营救安允。虽然天真,倒是患难之间见真情。

当年阔端率军攻打大理,安氏夫妇好友高和守城,英勇战死。汪红蓼为保全城池,孤身前往军营,断腕退兵,此即高言所称“曾对大理国有大恩”,但知情者寥寥无几。安氏兄妹当时还小,不知究竟,询问母亲为何丢掉一只手时,安乙仲随口说是因为大理国姓高的才会如此。安敏遂以为母亲断手跟大将军高言有关,以至她在上天梯认出高言时,竟起了戏耍之心,谎称是对方派自己来盗火药的。

再说汪红蓼,她断腕之后,因伤口感染得了重病,虽然用奇药保住了性命,但时常会全身疼痛,苦不堪言。安允被绑架后,她尚能镇定处事,然得知爱女安敏擅自离家,极可能是去了钓鱼城找安允,此举无异于送羊入虎口,登时又惊又怒,病情急剧转重,当晚便撒手西去。

正好阔端派部将李庭玉万里迢迢来找汪红蓼,本意是告知蒙古即将攻打大理,而且此次势在必得,望她最好带领全家离开,以免遭了兵灾。不想李庭玉只见到了汪红蓼尸体,未见到活人。安乙仲见爱妻死去,已无生念,便将所有情形如实相告,包括安允是曹友闻之子、安敏才是阔端之女一事。安允既是曹友闻之子,只要告知宋人真相,其性命当无大碍,然安敏却不免有麻烦上身。安乙仲希望李庭玉能出手营救安敏,以保全爱妻在世间的唯一血脉。李庭玉与汪红蓼一道长大,有青梅竹马的情分,当即应允。安乙仲又写了一封信给蜀帅余玠,托人送往四川。

时间刹那间凝固了。尽管春风荡漾,温柔地抚摸着一切,四周仍充满伤感的味道。阳光透窗而入,将二人的身影拉得老长。些许浮尘在光影中欢快地回旋飞舞,轻盈灵动,与幽深沉寂的药房形成鲜明的对照,不由得让人感觉恍然似在梦中。料想将来的某一晚,在夜色的忧郁下,且听风吟,但观繁星,怆恻之情,未尝去怀,亦会浮现出淡淡的思念……

蜀道登天,一杯送、绣衣行客。还自叹、中年多病,不堪离别。东北看惊诸葛表,西南更草相如檄。把功名、收拾付君侯,如椽笔。儿女泪,君休滴。荆楚路,吾能说。要新诗准备,庐山山色。赤壁矶头千古浪,铜鞮陌上三更月。正梅花、万里雪深时,须相忆。

——辛弃疾《满江红》

蜀帅余玠忽然来到钓鱼城,告知安允是名将曹友闻之子,此言不但震住了安允,其余人包括余如孙在内都惊呆了。一时间,大堂之内寂静无声。

还是安允自己先打破了这难堪的宁静,冷笑道:“我不信,你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刚才还有人告诉我,说我是蒙古皇子阔端的儿子,转瞬之间,我又成了曹友闻将军的儿子了。我不信!”

而人在河西的阔端听说汪红蓼不肯受大宋要挟,才导致安允被宋人捉去,感动之极,立即派梁庸赶赴钓鱼城,与李庭玉会合,全力寻找安敏。本来事情相当顺利,进城的当晚,李庭玉便发现了安敏行踪,并派人顺利将其从药师殿救出,带进了护国寺粮窖后的天泉洞中。因为李庭玉早就知道安敏才是阔端之女,所以在接应到她后,便欲逃离钓鱼城。而安敏尚不明白究竟,误以为李庭玉一方是父亲安乙仲派来的,又要求对方协助去救兄长安允。李庭玉一行事先得过安乙仲叮嘱,称安敏极为痛恨蒙古人,在带她离开宋境前,最好不要轻易泄露实情,以免节外生枝。况且李庭玉已然知道安允是大宋名将曹友闻之子、开国名将曹彬之后,也想利用他来做文章,倒打蜀帅余玠一耙,遂同意协助安敏营救安允。

未想到军营牢房时,安敏一行遇到了张珏不说,安允亦早被人带走,等于竹篮打水一场空。回到护国寺地窖后,安敏更是瞧出了破绽,发现来营救自己的竟然是蒙古人,便立即想要逃走。蒙古人无奈之下,只得将她绑起来。李庭玉闻讯赶来后,原原本本告诉了安敏真相,说她是皇子阔端的女儿,而安允其实根本就不必营救,因为他是宋名将曹友闻之子。安敏全然不信,疯了一般哭叫挣扎,李庭玉只得命人堵了她的嘴。闹了大半夜后,大家都累了,安敏终于示意屈服。她是真正的蒙古公主,金枝玉叶,众人也不敢真对她怎样,当即解了绑缚,不想却被她逃了出去。李庭玉得报后,知道安敏一旦落入宋人之手,护国寺的藏身之处便极有可能暴露,于是利用吴知古离开了戒备森严的护国寺。不想白秀才及时告知了张珏,张珏起了疑心,放出响箭,堵住了李庭玉一行。

余玠自是不知李庭玉一行的经历,只将安乙仲信中提及的安氏兄妹身世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又将书信亲自送到安允面前,道:“这是你养父的亲笔信,你应该认得他的笔迹。”

安允伸手去接,但触碰到信皮的时候,又仿若遭到炮烙一般,立即缩了回去。他失神地望着那封代表着真相的信,再也没有伸手的勇气,只颓然跌坐在椅子中,双手抱头,表情迷茫而痛苦。

梅应春忽道:“那女子……就是到蒙古军中祭奠曹将军的女子,是叫薛迎梅吗?”余玠道:“怎么了?”梅应春道:“我姊姊就叫梅应雪。薛迎梅,反过来就是梅应雪的谐音。”

余玠道:“本使这里有安乙仲的亲笔信,安公子一看信便知本使所言尽是事实。”安允道:“撒谎冒充不是你最擅长的吗?当年不是你派人冒充我娘亲信使行刺吗?什么亲笔信,怕是你自己伪造了一封,要骗我上当,好为你所用。”

余玠道:“那么,安公子要如何才能相信?”安允道:“我要见我爹娘,我要当面问他们,除非他们亲口告诉我,不然我决计不会相信。”

余玠重重叹了口气,道:“安公子,你爹娘……不,其实是你养父养母,怕是他们都已经死了。”

原来有人往四川制置司官署送来一封信,指明由蜀帅余玠亲启。却是安乙仲的亲笔信,告知余玠他在大理捉去当人质的安允其实是宋名将曹友闻之子。当年秦巩豪族汪世显引蒙古军攻蜀,曹友闻英勇战死。蒙古人清扫战场时,才在乱军中发现了他的尸首。汪世显念在朋友一场,特意为其设灵厚葬。有白衣女子名薛迎梅者,赶来蒙古军中祭奠,结果在灵前吐血而亡。她随身所带的婴孩为汪世显次子汪德臣收养。因汪德臣要跟随阔端征战,便将孩子送回老家,请姑姑汪红蓼代为抚养。后来汪红蓼为阔端酒后奸污,怀上了身孕。她不愿意继续面对阔端及兄长,遂离家出走,并将曹氏遗孤一并带走。还留下一封信,称婴孩是宋将之子,不能让他奉杀父仇人为主,不然天理难容,她会好好抚养这个孩子,让他远离战火。这孩子,就是安允了。之所以取名叫允,是因为曹友闻字允叔。而汪红蓼与安乙仲一道隐居到大理后,十月怀胎,产下一个女孩,即是安敏,才是阔端的真正血脉。

张如意在秦州南郭寺偷听阔端谈话,只听到汪红蓼为阔端生了一个孩子,却不知道孩子是男是女。她回来钓鱼城后,通过余如孙将这一重大消息传递给蜀帅余玠。余玠派人到大理查访到安氏夫妇隐居之处,又了解安氏一家四口的大致情况后,理所当然地认为其长子安允是汪红蓼与阔端之子,女儿安敏则是汪红蓼和安乙仲的女儿。殊不知这其实是一个大大的误会,安允是曹友闻之子,安敏才是汪红蓼和阔端所生。安氏夫妇因安允是名将之后,对其格外照顾。而安乙仲对待安敏冷淡,除了因为她并非亲生外,还因为她是大宋死敌阔端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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