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之血(第2 / 2页)
所以我才对霍夫曼给我的新任务这么担心。
他希望没有爱她,因为他不想爱一个和他一样不完美,有缺点和失败的人……但同时,他也无法不爱她。
他想让我摆平他老婆。
答案是——你可能也已经猜到了——摆平问题。
我原以为血会在雪上凝固,然后就留在表面上。但是相反,血滴到雪上后就被雪吸到了表面之下,藏了起来,仿佛有某种用途似的。走回家的路上,我想象着一个雪人从雪堆中站起来,苍白的冰肤下血管清晰可见。
我不用开车,而且我杀的人大多罪有应得,数字也不难数。至少目前还不难数。
《晚报》上说如果寒冷天气一直持续到新年,1977年将成为“二战”后最冷的一年,我们会记得,科学家预言多时的新冰河时代从此开启。但我又知道些什么呢?我只知道站在我面前的这个男人很快就会死。他的身体在颤抖,绝对错不了。他是费舍曼的手下。我跟他无冤无仇。我对他说了很多话,之后他倒了下去,在墙上留下一道血迹。如果我被射杀,我倒希望是出于私人恩怨。我说出这句话并不是为了防止他的鬼魂报复我——我不相信有鬼魂。我只是想不出其他的话了。显然,我本可以什么都不说。毕竟这也是我通常的做法。所以,一定是什么让我突然变得健谈起来。也许是因为再过几天就是圣诞节了。听说圣诞节期间人们应该彼此更加亲近。但我又知道些什么呢?
有两件事需要计算。
血正从他的衬衫底部滴落到雪上。我对雪所知不多——当然,对其他东西也知之甚少——但我读到文章说极寒天气中形成的雪晶跟湿雪、大雪片或脆雪完全不同。文章还说,是雪晶的形状和雪的湿度使血液中的血红蛋白能保持深红色。不管怎样,他身下的雪都让我想起国王的长袍,通体深红,内里衬着貂,就像母亲常常给我读的挪威民间故事上画的那样。她喜欢童话故事和国王。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她才给我起了个国王的名字。
首先,有一种随着时间的流逝始终在累积的计算:究竟是在什么时候你对老板了解太多,让他开始有了顾虑?你什么时候会意识到他考虑起摆平那个摆平问题的人?就像黑寡妇毒蜘蛛那样。并非我对蛛形动物学——还是叫其他的什么名字——有多少了解,而是我想到母蜘蛛让雄蜘蛛——体形比母蜘蛛小得多——跟它交配。等雄蜘蛛办完事,对母蜘蛛没用了,母蜘蛛就把它吃了。戴希曼图书馆里的《动物王国4:昆虫和蜘蛛》里有一张黑寡妇的照片,雄蜘蛛的须肢——看上去有点像蜘蛛的阴茎——还挂在黑寡妇的生殖器上。你可以看到母蜘蛛肚子上沙漏形状的血红色印记。因为沙子一直在漏,你这个可怜的、性兴奋的雄性小蜘蛛,需要留意分配给你的探访时间。或者,更准确地说,你需要知道探访时间什么时候结束。然后无论如何你都要赶紧离开,不管有没有播下种子——你必须离开,只有这样才能保住小命。
路灯下,雪像棉絮一般舞动着,漫无目的,仿佛难以决定是跃起还是落下,于是任由黑夜中袭来的刺骨寒风将它裹挟。巨大的黑暗笼罩着奥斯陆峡湾。码头周围,风携着雪在一间间大门紧闭的仓库之间的黑暗中旋转。直到风厌倦了,把舞伴丢落在墙边。墙边,被风吹过的干燥雪花落在刚被我射中胸膛和脖子的男人的鞋边。
这就是我的看法。做该做的事,但不要靠得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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