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转木马(第2 / 4页)
“哎呀,真的吗?谢谢叔叔!”
“金比罗船……一帆风顺,咻啦咻啦咻啦……”这是香川县的民谣。
可怜的阿冬——要是其他姑娘,肯定会讲一两句玩笑话、扮扮鬼脸——然而她却立刻当真,打心底高兴似的腼腆地鞠躬敬礼。事到如今,格二郎也无法收回承诺。
格二郎胡吹一通,弄得站在他旁边的年轻太鼓手瞅着他怪笑。他有种“随他去吧”的自暴自弃心情。平常他总是配合着单簧管,在对方改变旋律前都吹着同一首曲子。现在他打破规矩,由他的喇叭带头不断变换曲调。
“当然,闭馆后,我们去那家店,把你喜欢的披肩买下来。”
格二郎把薪水袋深深揣进胸袋,在那里踱过来又踱过去。
这天晚上格二郎吹奏的曲调也让在公园里游荡的年轻人直笑:“木马馆的喇叭真够闹的,那喇叭手肯定碰上什么好事了吧。”格二郎把他和阿冬的悲叹,不,不仅如此,把世间的一切悲叹都寄托于这一管喇叭,就像要让喇叭声响彻公园每一个角落似的使劲吹奏。
“哎呀,叔叔真是的,在那种地方穷磨蹭个什么劲儿?”
这不单是一条披肩的问题。歇斯底里的老婆、无理取闹的孩子,贫穷、衰老带来的不安,一去不复返的青春,他将平日的种种愤懑诉诸金比罗船的旋律,拼命地吹奏着。
就算那是廉价脂粉、就算因技术太差使她看来像戴着一个花脸面具,总之阿冬化好妆从洗手间里走出来了。格二郎见她那个模样,听着她那撩拨自己内心的嗓音,突然产生一个奇妙的念头,做梦似的脱口说出了惊人的话:
“今天吹得真带劲。”
尽管格二郎兴高采烈地拍胸脯保证,但一想到这么大把年纪竟如此痴迷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便羞愧得无地自容。每说完一句,就有股莫名恶心和空虚寂寞的奇妙情绪涌上来,不过另一方面,他又想用这笔不知算不算自己的、占小偷便宜得来的不义之财获得这羞耻的快乐。这种卑贱、凄惨的心理折磨得他坐立不安,阿冬可爱的面容下浮现出老婆歇斯底里的样貌及十二岁女儿等三个儿女的面容,在他脑中纠缠不清,让他完全失去判断的能力。不管了,顺其自然吧,他突然大喊:
格二郎看着她那惹人心疼的模样,不由得对自身的贫穷产生一股前所未有的、近似愤怒的情绪。不过是区区七圆几十钱的钢镚儿,却不能随心所欲,思及此,他更是愤恨不已。
“机械场的老爹,能请你使劲转一下木马吗?我突然想坐坐这玩意儿。阿冬,如果你有空,一起上来坐吧。那里的大婶——啊,失礼,阿梅嫂也过来吧。哟,乐手们,可否为我们伴奏一场无喇叭的乐曲?”
其他三名乐手忍不住面面相觑,讶异于这个老喇叭手的狂躁。
“哦,阿冬啊,今天回去的时候,我买那条披肩送给你。我把钱带来了。怎么,吓着没?”
“那家伙疯了。”
话一出口,尽管音量小到只有两个人听得见,格二郎仍忍不住吓了一大跳,连忙想掩住嘴巴。
他摇头晃脑,大声吹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