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转木马(第3 / 4页)
于是格二郎也变得有点儿孩子气,回声“拜拜”,把饭盒摇得叮当作响,挥挥手,然后望着阿冬的背影(阿冬的背影绝对称不上美,实在寒酸得难看),沉浸在一股淡淡的甜蜜滋味里。
“来哟,转上一圈,今儿我请客!阿冬、阿梅嫂、监督也上木马坐吧!”
“嗯,明天见。”
在醉鬼般的格二郎面前,山川大海、树木和洋馆的远景仿佛火车车窗外的景致,不停向后流逝。
在某个十字路口道别时,阿冬总会略歪着头,撒娇似的说:
从那时起,阿冬几乎没有一天不提到披肩,万分期盼着它属于自己的一天,也就是领薪水的日子。发薪日当天,格二郎原以为阿冬会拿装着二十几圆的袋子在回家途中买下披肩,然而并非如此,她的收入似乎得先尽数交给母亲,所以两人就这样在平时那个十字路口道别。慢慢地格二郎把这个当成了自己的事,每天都期待着她今天是否会披着新披肩来,还是明天?可是毫无迹象。就这样过了半个多月,奇怪的是,阿冬绝口不再提披肩,仿佛完全死了心似的披着那条土气的披肩,但依然没忘记内敛的微笑,勤奋地来木马馆上班。
“幼稚,少胡闹。乘什么木马,快快收拾回家才是正经。”上了年纪的售票员阿梅板着面孔应道。
原来如此,这是今年的流行款啊。格二郎想,阿冬一定非常想要一条新的披肩。便宜的话,要他掏腰包买来送阿冬也行,那么,阿冬不知道会有多高兴。于是格二郎走近屋檐下,看了看标价,定价七圆数十钱,实在不是他买得下手的金额。他一下子想起十二岁的女儿,不禁再次感叹世道凄凉。
“嗳,我今天碰上一点高兴的事。嗨,各位,晚点儿我请每个人喝上一杯,怎么样?能为我转木马吗?”
“这过时了吧?”有一次,她的指尖把玩着肩上过时的披肩说,当时季节已逐渐转冷,“这是前年买的,早就不能看了。我要买那种的,瞧,那条很漂亮吧?那是今年最流行的款式,”接着,她的手指向挂在屋檐下的便宜货,而不是舶来品店橱窗中展示的美丽披肩,叹息道,“哎,发薪日怎么还不到?”
“万岁!”
“那,明天见。”
格二郎无法克制地在木马上伸展双手,连呼万岁。缺少喇叭伴奏的古怪乐队配合他的呐喊演奏。
说起来,阿冬也算是个出身贫寒的姑娘,而格二郎会对她萌生这样的情感,一方面可能是因为自己的年岁,阿冬那种穷酸气息反而令他觉得亲切;另一方面,他偶然发现和阿冬住在同一个方向,闭馆回去的时候,两人总是结伴而行,交谈的机会也多。熟稔后,格二郎对于和这样一个小姑娘交好,也不觉得有什么不自然的。
“此地离乡数百里,遥远满洲的……”
“哈哈哈,好吧。芒爹,就帮他转一场。监督,麻烦你吹笛打信号!”太鼓手附和着吼道。
所以对格二郎而言,即使想用单薄的钱包讨阿冬的欢心,在某种程度内也不算难事。一根花发簪、一碗红豆汤,仅仅这种东西,便足以让阿冬展现娇羞的笑容。
“喇叭手,你今儿是怎么啦?可别闹得太疯啊。”监督苦笑道。
阿冬家和他家差不多穷,这从她下班脱掉木棉蓝洋装后换上的便服也可看出一二。和格二郎一道回家,经过摊贩等商店前时,阿冬眼睛闪闪发光,渴望地看着那些饰品,望着往来商家姑娘的打扮,羡慕地说“好好哦”,真可悲哪,她的出身顿时暴露无遗。
而后,木马旋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