斧头(第1 / 4页)
“不对,阿齐勒。”欧文用说教的口气打断了我的话,“我们的朋友刚才已经作出了合情合理的解释,那位银行职员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如果他真的有问题,他就不应该把怀疑引向自己。在那个时代,把罪犯绞死是常见的刑罚,这样做风险太大了。”
“在旁边的厨房里,他们迅速发现了作案的动机:在地上有一个摔碎的木头盒子。老本尼很可能把他的积蓄藏在了盒子里面。据说老本尼曾经在山里找到了一点儿金子,然后把财宝都藏在了家里。而且他在赌钱方面也很在行,必定有一些积蓄。两个人又回到了尸体旁边,他们发现地上有一个闪闪发亮的东西,就在尸体的右耳朵下面。那是一枚很古老的硬币,上面铸着一只展翅的雄鹰,背面还镌刻着一个横幅——‘E pluribus unum①’。但是,真正让警长感兴趣的是硬币的状态。硬币磨损得很严重,而且中间被穿了一个洞。警长的嘴边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他觉得他认识这枚硬币……
“您知道这位银行职员后来的情况吗?”我问乔纳坦·弗瑞德曼,“他后来有没有向您的母亲示好?”
“小小的村庄里空荡荡的,似乎被酷热的天气彻底压垮了。当警长走进老本尼的小木屋的时候,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马库斯·德让克所描绘的生动场景仍然存留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几秒钟之后,那个场景竟然变成了现实,呈现在他的眼前:老本尼瘫倒在地上,天灵盖上是一个可怕的切口。在老本尼的身后是一把掀翻的椅子,还有凶器——斧刃上还沾着血迹。血迹已经干了,而且尸体僵硬,警长由此判断凶案已经发生了好几个小时。更让他们震惊的是,两个人在死者的脖子上发现了一个清晰的痕迹,很像是有人用脚踩在上面以便拔出斧头——完全符合证人所做的令人难以置信的描述。他们瞠目结舌,马库斯·德让克所看到的不可思议的幻象是真的!
“您猜对了,我就叫乔纳坦·弗瑞德曼。我当时的年纪还小,那件事情并没有对我造成太大的影响,不过整个事件的经过牢牢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对于我来说,那个富有远见的‘幻象’一直是一个谜……因此我也无法相信您刚才说的话!说真的,如果您能够解释清楚这个案子,我愿意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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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文架势十足地举起了一只手。
“警长没有作开场白,而是直接切入主题。他询问锁匠是否还记得当年一个路过的牛仔向他发出的挑战。那个牛仔很擅长玩枪,他声称不可能有人用左轮手枪命中一百步以外的一美元硬币。有点儿醉醺醺的哈利弗瑞德曼接受了挑战,而且第一次尝试的时候就命中了目标——很显然是酒神巴克斯①在暗中作怪。哈利·弗瑞德曼不无傲气地承认确有此事。他声称一直保存着那枚硬币,并且把硬币作为幸运之星,放在了他一双靴子的鞋跟里。
“不用,先生,我不要任何报酬。我是一名唯美主义者。我工作的动力完全来自于对于艺术的热爱……不过,我们先听听我朋友的见解。阿齐勒·斯托克先生和您一样见多识广,他在南非度过了童年时光。他拥有健康的身体和健全的头脑,我相信他必然会得出与我完全相同的结论。”
美国人停止了叙述。他不慌不忙地点燃了一支雪茄,平静而自信地看着桌边的同伴。他最后问道:“那么,伯恩斯先生,您有什么想法?”
“马库斯·德让克无法解释自己的噩梦——确实很难找到解释,陪审团只好感谢他的协助,这大概是天意。借助于他的梦境,一个可怕的罪犯受到了正义的审判。在随后的一个星期里,哈利·弗瑞德曼被送上了绞刑架。”
“对于我来说,这个案子很简单。”
“在刚听到马库斯·德让克的‘梦境’的时候,警长曾经想当面嘲笑他。他耐心地听完了马库斯·德让克的故事,主要是为了让陌生人平静下来。怎么可能光凭一个梦境就指责别人犯下了谋杀罪?没有哪个法官会同意审理这样的案子!但是,在两个星期之后,当法官给哈利·弗瑞德曼定罪的时候,他可是毫不犹豫。警长曾经猜想这是马库斯·德让克搞的恶作剧,要捉弄被告。但事实证明这两个人从来没有见过面。马库斯·德让克就是一个普普通通、默默无闻的市民。他有一份在银行里的工作,就是因为他诚实可靠。案发的那天早晨,好几名证人都看到马库斯·德让克出现在皮克博格火车站的站台上,所以他有非常可靠的不在场证明。而且,退一步讲,如果马库斯·德让克真的和谋杀老本尼的案子有关系,他就不应该大肆张扬,根本没有必要向大家介绍他的‘离奇梦境’。马库斯·德让克还作出了保证:在看到站台上的哈利·弗瑞德曼之前,他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他的噩梦。
“您说什么?”美国人惊诧地睁大了眼睛,结结巴巴地说,“难道说您能够解释马库斯·德让克的‘幻象’?能够给出合理的解释?”
“第二天黄昏的时候,警长官再次邀请哈利·弗瑞德曼到他的办公室里,副警长也在场。这一次,谈话的气氛变了,成了正式的盘问。警长上午的时候见到过哈利·弗瑞德曼和他的家人在一起——哈利的大儿子彼得已经回来了。哈利说了几句平静而和善的话。警长不为所动,因为哈利很少彬彬有礼,这完全不符合他的性格。与此同时,调查工作取得了进展。在老本尼小木屋的旁边有一条小路,警方在小路上找到了一件匆匆埋起来的衬衣。衬衣上沾有血迹,而且很明显是最近埋的。
我下意识地点了一下头,一边清嗓子,一边暗中埋怨我的朋友。我确信他是在虚张声势,试图用这个花招拖延时间。显然这个案子很棘手,欧文还没有想到对策。我无可奈何地尝试照搬欧文的方法,进行推理。
①意为“合众为一”,美国早期贵金属钱币上都有这条国训。
“有两种可能性,而且只有两种。”我煞有介事地开场了,“第一种可能性是马库斯·德让克真的感受到了神明的提示,预见到了谋杀。如果是这种情况,就没有什么可推断的了。第二种可能性就是马库斯·德让克在说谎——不管他看起来多么诚实可信。必然是这两种可能性之一,不可能有其他解释。如果马库斯·德让克有问题,他可能有同谋。他大概雇了一个杀手,当他在站台上表演闹剧的时候,杀手已经干掉了老本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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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没有找到老本尼被偷走的积蓄。但是有人证实哈利·弗瑞德曼和老本尼曾经多次在牌桌上发生争执,起因是哈利认为很多牌局都有争议,这种事情必然会让输钱的一方心怀怨恨。没有不在场的证明,有一个合理的动机,还有两件关键性的物证。对于哈利·弗瑞德曼来说,他的命运已经画上了句号。
“是的。我当然能够给出合理的解释——肯定比您的叙述更合理。顺便说一句,您的叙述很翔实准确。我猜测您亲身经历了这个故事,对吗?从您的年龄上判断,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您很可能就是那个小乔纳坦·弗瑞德曼,对吗?说起来,我们还不知道您的名字,亲爱的先生。”
“三个人去了哈利·弗瑞德曼的家,检查了所有的靴子。但是他们没有找到那枚硬币。哈利·弗瑞德曼解释说他只是把硬币钉在了鞋底上,也许是因为天长日久,硬币从鞋跟里掉了出去。而且,他觉得钉着硬币的那双靴子好像也不在家里。出乎哈利·弗瑞德曼的意料,警长拿出了那枚被打穿的硬币。警长解释了硬币的来源,他还介绍说凶手残忍地用鞋子踩住了受害者的脖子,以至于硬币掉了出来。哈利·弗瑞德曼瞠目结舌,含糊其辞,不肯承认那是他的‘幸运之星’。但是他的家人都认出了那枚硬币,随后他的一些朋友也证实那就是哈利·弗瑞德曼的硬币。这样一来,哈利就成了网中的鱼。法医也给出了鉴定的结果,他认为很难确定死亡的准确时间,但是应该是在当天清晨到午后之间。也就是说,老本尼很有可能是在清晨七点半左右遇害——也就是马库斯·德让克做噩梦的时间。哈利·弗瑞德曼无法给出一个可靠的不在场证明。他声称前一天晚上喝过了头,在一个谷仓里昏睡过去,直到案发当天的早晨十点半才回到家里。如果骑上一匹快马,他完全有可能在三小时之内从斯特令村赶回比格市瑞治村。不过,最有力的证据还是那件染了血的衬衫。苏珊娜认出了那件衬衫,冈为在袖子上有两处缝补的痕迹。
美国人笑着点了点头。
①罗马帝国时期的酒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