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未来提前存在(第3 / 7页)
我经过慎重的考虑,如实相告:“写出一首真正的诗,献给青春。”
嚯——!
众人哄堂大笑。
1994年4月23日,郑山回到阔别多年的江城。
如同许多电视剧里的老套桥段一样,聚会永远是多年不见的朋友们或者老同学们唯一的选择。出现在我面前的郑山成熟沉稳、衣着考究,丝毫不像其他同学那样故作姿态,甚至连西装袖口的商标都未曾摘下。席间大家纷纷交换名片,但郑山却只接不递,颔首微笑,一直保持着学生时代惯有的修养和礼貌。看到他这副样子,我别提有多开心了。那天萧梅坐在我的身边,位置几乎与郑山面对面。我试图从郑山的眼神中阅读出些什么,结果他在望向萧梅时与其他的同学并无二致——这绝不是掩饰,是他真的放下了过往。
聚会的另一项内容从来都是追忆往昔。
追忆往昔的终点又从来都是对照当下,憧憬未来。
一个同学说:“从科员提到副科,我用了七年时间。下一个七年,我的愿望是提到正科。”
于是,伴着滚动的车轮声,送别的人和被送别的人泪流满面,齐声呼喊道:
“我相信,会有一个公正而深刻的认识来为我们总结的:那时,我们这一代独有的奋斗、思索、烙印和选择才会显露其意义。但那时我们也将为自己曾有的幼稚、错误和局限而后悔,更会感慨自己无法重新生活。这是一种深刻的悲观的基础。但是,对于一个幅员辽阔又历史悠久的国度来说,前途最终是光明的。因为这个母体里会有一种血统,一种水土,一种创造的力量使活泼健壮的新生婴儿降生于世,病态软弱的呻吟将在他们的欢声叫喊中被淹没。从这种观点看来,一切又应当是乐观的……”
那注定是20世纪80年代特有的风景,美得热血沸腾!伤筋动骨!心裂胆碎!
郑山离开的日子,也是我和萧梅爱情长跑的开始。
我在学校教书,她在出版社当编辑,虽然一个城南一个城北,但距离无法阻挡渴望。我们几乎每天相见,不知疲惫地谈论文学到深夜,然后分别时把早已写就的诗歌互赠对方,或是在细雨飘落的假日回到石竹花海,撑着伞沉寂在博尔赫斯编织的巨大“迷宫”里。也曾有时,我们会为“面包”发愁,为少得可怜的工资无法买下一整套《罗马帝国衰亡史》而遗憾不已,为没有住房放置藏书而失落。但这类现实中的困难,无法击溃我们对文学的热爱,因为我们还有海子,有北岛,有骆一禾,有戈麦,有顾城,有梦,有热血和奋斗的力量……
另一个同学说:“要是一个月再涨三百块工资,我天天给我老婆跪搓衣板!”
“郑山,说说你的愿望。”
“我嘛,其实很简单,只是希望我们生活过的这座城市繁荣昌盛。”
“原来你从南方归来,就是要回报故地呀!”
“景文,你的呢?”郑山非常认真地望着我说道。
1989年3月26日,海子在山海关附近卧轨自杀。
1989年4月,北岛去国。
1989年5月31日,骆一禾死于脑血管大面积出血。
1991年9月24日,戈麦自沉于北京万泉河。
1993年10月8日,顾城在新西兰寓所用斧头砍伤妻子谢烨后自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