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注射针(第3 / 3页)
哈利祝爱斯坦一路顺风,结束通话。他看了看表,心头再度浮现那个问题:为什么要四十八小时?
一辆电车在他面前停下来,车门砰的一声打开。哈利看了看温暖明亮的舒适车厢,转过身,朝市区走去。
“我也想躺在老乡的旁边。”
“你又不认识他们。”
“这个嘛,我们到底认识谁呢?至少他们跟我是同乡。也许到头来,一切都跟族类相关,我们只想跟自己的族类在一起。”
“是吗?”
“是啊。无论我们是否意识到这件事,心中的确如此渴望。”
哈利跳了起来,单薄的木椅发出吱的一声。他走到窗前,听见父亲呼吸好几口气,声音沉重颤抖。接着父亲把话说了出来。
“我知道这样做是把沉重的负担加在你身上,孩子。但我也知道你跟我一样,如果你没做这件事的话,会一辈子都把它挂在心上,所以让我来跟你解释你要怎么……”
“爸……”哈利说。
“你有没有看见这根注射针?”
“爸!别说了!”
一名护士走进来,名牌上写着阿尔特曼。阿尔特曼对哈利微微一笑,轻叩手上腕表。
哈利走下楼梯,碰见两名制服警员正要上楼。哈利依照习惯,对他们点了点头,两名警员沉默地看着他,只当他是陌生人。
哈利通常渴望独处,享受独处带来的好处,例如平和、平静、自由,但这时他站在电车站,突然不知自己该去何方、该做什么。他只知道,现在他难以忍受一个人待在奥普索乡的老屋里。
他拨打爱斯坦的手机号码。
爱斯坦正在去法格内斯镇的长途驾驶路上,但他提议午夜时分约在隆帕酒馆,庆祝他度过人生中相当满意的一天。哈利提醒爱斯坦说自己是个酒鬼,爱斯坦回道:“就算是酒鬼也该偶尔饮酒作乐一下,不是吗?”
哈利背后陷入一片寂静,耳中只听见自己焦躁刺耳的呼吸声,眼前是窗外有如黑白电影般的城市风景,上方是犹似一张张脸孔的铅灰色乌云,低沉地压着楼房屋顶。
“我想埋葬在翁达斯涅镇。”欧拉夫说。
埋葬。这两个字犹如某年复活节的回声。那年父母带着他和小妹前往莱沙市,欧拉夫极为认真地对哈利和小妹说明,倘若他们被雪崩埋葬,又出现缩窄性心包炎的症状,该如何应对。缩窄性心包炎是指心包膜增生大量的坚硬纤维组织,限制心脏舒张,使得心脏像是穿上一层盔甲。当时他们周围是一望无际的平原与和缓的山坡,父亲的话有点儿像是内蒙古当地班机的空服员解释救生背心该如何使用,虽然荒谬,却给予乘客一种安全感,只要乘客依照正确步骤去做,似乎就可以得救。但如今父亲却说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哈利咳了一声:“翁达斯涅镇……跟妈在一起……?”
他沉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