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第3 / 4页)
大家陷入了沉默。如果像爸爸这样的社会精英都灰心丧气了,那还有什么希望可言?
“沙阿觉得自己有能力扭转局面吗?”努里打破了沉默,他的语气似乎是在乞求肯定回答。
“我相信他是这么想的。”爸爸说;但显然他并不相信。
努里没有说话。安娜心想,难道他也开始怀疑爸爸的话了?还是他不愿面对现实?
拉蕾显然也不愿面对现实:“我希望他能度过危机。我不喜欢受约束:如果不能去夜店,不能购物,不能开车去兜风,这还叫什么生活?”
安娜点点头,再次谢了夏洛后离开了。她三步并作两步下了楼,同时已经在构思教学计划了。或许可以教诗歌,找一找英文版鲁米诗集,还有肯明斯<a href="#ref_footnotebookmark_end_24_2">2</a>的诗作。她想得那么入神,连怎么回的家都不太记得了——因为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这一切告诉努里。
“报酬怎么样?”当晚,努里问道。
“一小时60托曼。”安娜说。约合9美元。
“还不赖。说实话,不少呢。”
安娜想说自己可不是为了钱才去做这份工作的,而是因为别人需要她,而她正好能满足别人的需求,或许在这个过程中还能收获一份友谊。不过她没有说出来,只是点了点头,眯起眼笑了。
安娜一语不发,只有当努里的家人挤进奔驰轿车回家时,她才如释重负,接着开始打扫卫生;努里则打开新闻——和美国一样,这里的新闻也是深夜才播。设拉子市的军队打死了15个骚乱分子;更恐怖的是,两百余名政要和王室成员都把积蓄转出了伊朗,总值超过20亿美元。
努里倒吸了一口冷气。
安娜走出厨房,看了一会儿报道骚乱的镜头,然后轻轻说:“你也没想到会这样,对吧?”
努里捋了捋头发:“没想到竟会有这么多……暴力!不过话说回来,一旦政府失去民心,暴力恐怕就是推翻它的最有效途径吧。当人们已经到了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时候……”他的声音渐趋微弱。
11月末,安娜想在自己的小家为她的伊朗家人做一份圣诞晚餐;但买不到火鸡,只能用普通的鸡代替;不料,由于动乱导致食品货源匮乏,她只买到一只骨瘦如柴的鸡,安娜只希望米饭和醋栗做的馅能弥补这个缺陷。
努里的家人都表现得很喜欢这份鸡肉,可他们大口吃羊肉串和咖喱肉丸的表情告诉安娜,那只是出于礼貌。吃饭时,她聊起自己的新工作、她将要教的学生和采用的教科书。努里家人问了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可是餐后——就像一个无法被忽略的伤口一样——谈话的中心转向了时局。
爸爸说他跟沙阿谈过了。大家顿时肃然起敬,沉默不语,这让安娜觉得爸爸在德黑兰无人不识。
努里问沙阿都说了些什么。
“他郁郁寡欢,极为抑郁,觉得敌人无所不在。刚开始他认为石油公司就是自己的敌人,接着又怪上了中情局和卡特<a href="#ref_footnotebookmark_end_24_3">3</a>,因为他们中断了对激进分子和神职人员的秘密补助,之后又把矛头指向伊共,当然了,霍梅尼也不例外。最后还怨恨他任命的大臣们背叛了自己。”爸爸叹了一口气。“前一天才释放了政治犯,后一天就派军队上街随意射杀民众。”他无奈地摇摇头。“我实在是搞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