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第2 / 3页)
然后他说道,语气非常严肃:“我来说,拉蕾。”
努里只有两次听到过父亲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一次是在他拿到驾照后的一周就出了事故,还有一次是他的历史考试差点没及格。
“应该没有吧。”努里再次启动车时,安娜叹了口气,又说,“看,海报没了。”
努里过去。不久前还贴满了电影海报的一面墙现在全都印满了霍梅尼和其他阿訇<a href="#ref_footnotebookmark_end_33_1">1</a>的像。
安娜刚想问什么,努里却把脸转了过去。
刚到父母家,努里就后悔回来太早了。仅仅四天时间,气氛已大不相同。一向衣着考究注重仪表的父亲,如今却穿着皱巴巴的卡其裤,衬衣的下摆也翘了出来;头发花白了许多。仅仅四天,他就苍老了许多。
他坐在电视前飞速地调着台。这无济于事,因为每个台都在播那些被处决的所谓“叛国者”的照片。努里想让父亲把电视关了,可一看到他充满担忧与绝望的双眸时,不禁犹豫起来——从未见过父亲这样的眼神!
尽管巴博勒萨尔比德黑兰悠闲得多,可革命的触须还是延伸到了这儿。努里了解到公共海滩已被隔离,所以游泳的人少了许多。女人禁止进入公共水域游泳,因为泳衣是对伊斯兰教的冒犯。于是努里和安娜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家的海滩享受日光浴、下水游泳,还开了一回自家的汽艇。安娜不让努里开电视,所以他们晚上不是看书就是玩牌,不久还去了一趟森萨干国家公园,在茂密的森林里走了走。
到了第四天,努里开始焦躁不安;虽然对回到从前的生活不抱幻想,但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但又说不清那到底是什么,就是想回德黑兰看看。安娜不想回去,可努里这次很坚决。为了安慰安娜,努里选择了绕远路回去。他们沿着海湾,穿过伊朗最美的公路之一恰卢斯路,最后才南下回家。蜿蜒曲折的恰卢斯路和他们来时走的路一样被厄尔布尔士山脉所包围。靠近里海一侧的山坡郁郁葱葱,在阳光下更是显得青翠欲滴。不过,快到德黑兰时,周围的山坡又回到了那棕黄而光秃秃的老样子。
努里决定先去趟父母家,把度假别墅的钥匙还给他们。车开着开着,安娜忽然指着路边说:“慢点。”
“怎么了?”
“那是什么?这可是我看到的第三个了!”
更令人吃惊的是母亲:尽管已是晌午时分,却还裹着浴袍;头发凌乱,肤色苍白,不断地在家里诚惶诚恐地走来走去,完全无法安坐下来。努里注意到咖啡桌上放着一瓶药;不觉双眉紧蹙,朝拉蕾挥了挥手。拉蕾飞快地摆摆头,示意努里不要再问——拉蕾似乎是家中唯一没有变化的人。
努里打起精神问候了父母,试图活跃一下气氛。要是以前,他们会给努里一个热情洋溢的拥抱,可今天只是点了点头。努里站在那儿,浑身不自在。终于,母亲冲到电视机前,啪的按下开关,然后转过身绷着嗓子对父亲尖叫道:“图像!总是这些图像!我实在受不了啦,彼尚!”
父亲站起来,将母亲搂在怀里;母亲的泪水夺眶而出。
努里紧张地一颤:“怎么了,爸,妈?怎么啦?”
“我跟你说——”拉蕾刚一开口,努里的父亲就朝她摇了摇指头,让她不要再说下去。
努里放慢了车速。安娜指了指摆放在路边报刊亭边的一个架子上的蓝色盒子。盒子两侧挂着黄色的饰物。努里靠边停下车,仔细观察着。黄色的饰物原来是捧着盒子的一双假手。盒子上写着潦草的波斯文。“我知道了,”努里说。“是募捐箱。”
“募捐箱?做什么的?”
努力耸耸肩:“可能是政府想发动大家捐钱给穷人吧。”
“是吗?”安娜尖刻地说。“你以为这钱最终会到哪儿?”
“这有什么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