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春风有意(第3 / 16页)
义姁道:“可是臣却是在见到所有人回了大殿唯独不见涉安侯后,才有了不好的感觉。之前臣见他脚步漂浮,受伤不轻,臣想他有可能伤势太重,倒在了什么地方爬不起来,所以才临时决定去找。这一点,庭院中宿卫的郎官可以作证。臣先去了茅房,宫女说涉安侯一直在埋怨便桶不好用,早就出去茅房往北边去了。臣猜到是涉安侯用不惯便桶,想找个偏僻的地方方便,忙赶去后院,却见到涉安侯躺在树林边上。臣以为他只是摔倒,上去探他鼻息全无,吓了一跳,呆了一呆,才回来大殿禀报。”
夷安公主仔细回思一遍,确认义姁所言合情合理,忙赔罪道:“实在抱歉,我不该怀疑主傅君的。”义姁道:“臣也很抱歉,臣之前也以为是公主……”
忽见刘徵臣又重新走进来,道:“有一件事,兴许与涉安侯被刺有关……”夷安公主道:“什么事?”刘徵臣却迟疑不说。
义姁道:“翁主放心,我们公主决计不是多嘴多舌之人。”夷安公主这才会意过来,忙道:“翁主放心,我绝不会对人提起翁主的私事。”
夷安公主道:“哎哟,主傅说得对极了,我是先入为主了。”忙走到刘建兄妹面前,将步摇还给刘徵臣,歉然道:“抱歉,是我胡乱猜疑,得罪了大王和翁主,二位这就请回吧。”刘建脸色铁青,怒“哼”一声,拂袖而去。
刘徵臣问道:“我夫君人呢?”夷安公主道:“就在西偏殿中。”
一干宾客先后走得干干净净,夷安公主颓然坐下,大惑不解,完全想不明白於单为何会在大夏殿中被杀。
义姁道:“公主,时辰不早了,这就请回永宁殿歇息吧。”
夷安公主听她语气平静,没有丝毫波澜,不觉很是奇怪,道:“长乐宫出了这样的大事,主傅为何若无其事?”蓦然得到某种提示,睁大眼睛瞪着义姁,颤声道:“该不会是……主傅你吧?”
他絮絮叨叨,还要继续说到终南山春游的计划。夷安公主忙打断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先留在这里。”出来大殿,请江都王后胡成光先去偏殿歇息,先问江都王刘建道:“大王之前离开大殿后去了哪里?”刘建道:“当然去了茅房啊。”
夷安公主转头问道:“那么翁主呢?”刘徵臣低下头去,道:“我也去了茅房。”她似乎已经猜到下面的问话,蓦然抬起头来,急促地道:“出来茅房时,我遇到了王兄,遂一道散步,去了后院的柏树林中。但我们没有看到涉安侯,更没有杀人。”
夷安公主笑道:“翁主反应得好快呀,我还没来得及问,你倒先答上来了。”刘徵臣道:“之前不是有人说过涉安侯是遇刺身亡么?公主一个个问话,又一个个放走,只留下我和王兄,不是怀疑我们是什么?”夷安公主道:“不错,本公主正有此想法。”
原来江都王刘建、刘徵臣兄妹正是夷安公主心目中的独一无二的怀疑对象。她曾亲耳听到这对兄妹在柏树林中嬉戏调笑,这是二人出现在凶杀现场的明证。也许当她离开后院后,於单也来了柏树林,无意中看到了这对兄妹正在通奸。皇族中多有淫荡无耻之徒,但乱伦无异于禽兽行为,一旦败露,江都王必定要被夺去王位。更不要说刘徵臣是王太后侄媳,居然在太后宫中淫乱<a id="ch2-back" href="#ch2"><sup>[2]</sup></a>,可能会遭受最严厉的惩罚。刘建没想到会有人来到偏僻的后院,更没有想到会被於单撞见,气急之下,不得不杀人灭口。除此之外,谁会有杀死於单的动机呢?
与天子同殿宴饮,进殿前更要摘剑免冠,参宴者既不可能带仆从进宫,身上也不可能携有兵刃。刘建仓促之中也无从寻找凶器,多半是用妹妹刘徵臣头上的发簪之类下手,所以才会造成那样一个圆点般的创口。夷安早留意到刘徵臣头上插着一支步摇,头发也较初入殿时凌乱了许多,此刻见她主动坦白到过柏树林,却丝毫不提奸情,更在没有被问及的情况下辩称没有杀人,不由得愈发怀疑这对兄妹就是凶手,忙走过去道:“翁主,劳烦将你的步摇借我看看。”
夷安公主心中既震惊又感动,义姁杀死於单,只有一个理由,为了她可以不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她吞咽了一口唾沫,艰难地道:“谢谢主傅,可是……可是这不是我想要的结局。”
义姁尚且莫名其妙,道:“公主说什么呢。”倏地醒悟过来,惊道:“公主以为臣是凶手?”
夷安公主见义姁语气既惊讶又气愤,绝不是作伪,忙问道:“难道不是主傅所为?”义姁道:“当然不是臣做的,公主明明知道真相。”夷安公主奇道:“我怎么会知道真相?”
义姁闻言一愣,沉吟许久,才道:“臣有证据证明我不是凶手。涉安侯被杀前,脸是朝向柏树林中,不管是刘建兄妹也好,还是其他人也好,总之树林里面一定有什么动静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这时候,凶手从背后接近他,或者叫了他一声,或者是他自己听到动静,回过身来时,却被凶手用发簪之类的尖细物杀死,对不对?”夷安公主道:“对,杀人经过一定是这样。这是从尸首的位置推断的,按照师傅的说法,可以算是铁的物证。”
义姁道:“然后林中的人和凶手都先后回来了大殿,也就是说,涉安侯一定是死在所有人重回大殿之前,对不对?”夷安公主道:“对。而且我特别留意到江都王兄妹是最后进来的,皇祖母还很不满地瞪了江都王一眼。”
刘徵臣一脸茫然,还是依言拔下步摇。步摇簪体的确够长够硬,但却不像夷安公主所预料的那样,簪尖并没有血迹。她以为是刘建刻意擦掉了,放到鼻子下闻了一闻,还是没有血腥味。
一旁的义姁实在看不下去了,将夷安公主叫到一旁,问道:“公主当真要这么做么?”夷安公主愕然道:“主傅这话是什么意思?”义姁道:“公主心知肚明,明知道江都王兄妹不是凶手,为何要找他们当替罪羊?”
夷安公主见义姁不明就里,忙低声说了自己曾在柏树林见过刘建兄妹之事。义姁道:“公主仅凭他二人到过后院就断定他们有杀人嫌疑,若是如此,臣和公主不是也有嫌疑么?”
夷安公主不得已,只得说了刘建兄妹淫乱之事。义姁倒也不吃惊,只道:“凶手不是他二人。”
夷安公主道:“主傅如何会知道?”义姁道:“公主一定要臣明说么?好吧。按照公主的推论,涉安侯是因为撞见江都王兄妹奸情被杀灭口,他二人在林中作乐,涉安侯从林外而来,如果发现了动静想去查看,定然是面朝林中的。可公主已当众指明涉安侯是在林边转身时被杀人杀死,那么凶手一定是自他背后而来,怎么可能是林中的江都王兄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