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术（第1 / 2页）

泰二发现自己对面的黑暗之中隐约有一个白色的物体。尽管他本人并不相信什么幽灵之类的东西，但因为身处这样漆黑的地窖之中，下意识就联想到了幽灵，他的身体紧紧地缩成一团。白色的物体在黑暗中一点一点向泰二靠近，样子也越来越清晰。她用双脚行走，那就一定不是幽灵。可她的模样比幽灵更恐怖。白色的头发好像银色的钢丝乱蓬蓬地披散在肩上，白发下一张布满皱纹的黑脸，是一个老太婆正咧着没牙的嘴狰狞地笑着。

屋内四壁成衣铺似的悬挂着几十套西装、和服、大衣、帽子，衣服底下整齐地摆着各种样子的皮鞋、草鞋、木屐和雨伞。博士进屋之后立刻脱去了身上的黑衣，只穿一件汗衫坐在镜子前面的椅子上。之后发生的事更令人吃惊。他将眼镜摘下，放在台子上，然后两只手拽住花白的头发，就像脱帽子似的把它摘了下来。紧接着又用手扯去了三角形的连鬓胡与胡须。

遮住了大半个身子的褐色披肩下露出一条满是皱褶的裙子，脚上一双尖头木鞋。是西洋巫婆，会施展魔法的巫婆。就连泰二这样胆大的孩子看到她这个样子也不禁叫出声来，随即躲到房间的角落里。

博士走进黑暗狭窄的密室，复原了书架，打开了电灯。这又是一间不可思议的屋子，屋子一侧的角落里放着一个有三四十个抽屉的大台子，台子上立着一面大镜子，就像理发店里的镜子一样。

“呵呵，你还真找到这里了啊。好孩子别跑，老婆婆讲个好玩的故事给你听，快，到我这来。”巫婆从披肩下伸出手招呼着泰二，一边朝泰二靠过去。泰二往右，她也往右，泰二往左，她也往左。老巫婆就像被绳子牵着似的，紧紧地缠着泰二，不让他躲开。

话分两头，再说泰二。当他感觉脚下的地板瞬间消失的时候，他以为自己会双脚腾空，没想到却像是掉在了一个公园里的滑梯上似的，身子飞快地向下滑去。之后他感觉自己撞上了一件硬物，其实是掉到了地窖底部。除了屁股被撞疼了以外，身体其他部位并没有受伤。他立刻站了起来，朝四周看了看。

在这间屋子，书架的另一侧有一扇小门。老太婆用钥匙打开小门，钻进了黑咕隆咚的地窖。那里有一条通往地下的秘密台阶，老太婆颤颤巍巍地一级一级走了下去。

看来自己刚才掉下来的洞口也已经被堵上了，周围如夜晚一般漆黑。不过地窖中央有一个类似地炉的东西，里面有一点点柴火吐着微弱的火舌。要说屋内的亮光，也就是这点火苗而已。

老太婆弯着腰，两手背在身后，嚅动着没有牙齿的瘪嘴，颤颤巍巍地走起来。

眼睛适应了黑暗以后，泰二隐约可以看出地窖里的轮廓。地窖有十三平米那么大，四周的墙壁是一块块大石头砌成的。与其称作地下室，更像是古代穴居时期人类住过的山洞。燃着火苗的地炉上架着三根木棍，组成一个三脚架，上面搁着一个古怪的锅。锅里似乎在炖着些什么，细火慢炖下已经煮沸，冒出了热腾腾的白汽。

“呵呵，这下好了。”博士心满意足地自言自语道，随后慢悠悠地站了起来。他从身后高高的书架上取出两本厚厚的外文书，然后将手伸进书架的空当里摸索了一会儿，只见半边书架仿佛装了门似的向内打开，这又是一处机关，书架后边是一间密室。

地窖里没有退路，无论怎么躲结果还是会被抓住。泰二终于下定决心，必死的决心，他铁青着一张脸站定下来，狠狠地瞪着老巫婆，等着她向自己走来。

泰二的叫喊声瞬间消失在地下，陷落的地板眨眼间恢复原位，屋里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安静了下来。

博士化好妆，站起身来走到挂衣服的墙边，挑了一件外国老妇穿的白上衣，又选了一条褶子很多的裙子麻利地穿上，身上还披了一条褐色的大披肩。脚上没穿袜子，随便趿拉了一双难看的木头鞋。这打扮跟西洋童话里的老巫婆一模一样。

地炉边还摆着一把大木头椅子，也是西洋童话中那种又旧又奇特的样子，左右扶手上刻着蛇形。从前面看就好像有两条蛇正张着大嘴，马上就要向自己冲过来似的。而且因为地炉的微光映照，使它看起来更具有真蛇的震慑力。

博士左一个右一个地拉开镜子下面的抽屉，似乎在找什么。最后从抽屉里拉出一个乱糟糟的假发，是一个老婆婆的白色假发。他迅速地戴上假发，又打开一个装满水彩颜料的抽屉，拿出一支画笔，对着镜子往脸上画了起来。只见镜子中渐渐出现了一张丑陋的老太婆的脸。他把眉毛画成白色，在牙齿上套了几个金属的黑色薄片，变得好像没牙的老太婆一样。

泰二做梦也没想到在东京的城市中心竟然还有这样一个阴森恐怖的地窖。地窖中恐怖的感觉有如传闻里坠入暗无天日的地狱一般。因为这样的场景并不常见，泰二甚至怀疑自己是在做噩梦。然而，仔细打量了一番之后，他感觉自己像被人从背后浇了一盆冷水似的，发自内心颤抖起来。

怎么回事？博士做了双重化装。他先把自己打扮成一个老乞丐，除去这层伪装后，还有一层假发和假胡子。把这些也摘掉，现在在我们面前的才是真正的蛭田博士。他头发浓黑，面容光滑，哪里像老人？分明是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