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女子心计(第1 / 16页)
来俊臣忙道:“本案我是告主,我只告王翰三人,并不包括蠙珠在内。”宋璟道:“尊夫人不是被告,却是关键证人,按律也得下狱收押,以防有变。”
王蠙珠忽然尖叫一声,又重新晕倒在榻上。来俊臣吓了一跳,忙上前查看,见她只是因忧惧而晕厥,这才略略放心,道:“这样,等蠙珠醒来,我再亲自送她去御史台。宋相公若是不放心,大可留下你的人在这里看守。”宋璟道:“也好。”依旧命之前守在这里的差役留下。
王翰等人一直一言不发。杨功忍不住悄悄问道:“真的是你们几个做的?”王翰等人只有苦笑。
来俊臣亲自送出大门,问道:“这件案子宋相公预备如何决断?”宋璟道:“当然是依律决断,是非曲直,公堂上自有宣判。”来俊臣笑道:“好,宋相公果然是公正无私,清名在外。”重重看了王翰一眼,无比得意。
来俊臣道:“各位请进。”推开房门,引着众人进来内室。王蠙珠躺在一张极大的三围卧榻上,神色安详。
宋璟道:“如来县令所料,尊夫人大约什么时辰能醒过来?”来俊臣道:“应该快了。为了要查明真相,来某还有个主意。宋相公请看,这具屏风卧榻是西域之物,人在前面,丝毫看不到屏风后,但若是站在屏风后,却能清楚看见榻上的情形。来某斗胆请求请宋相公和来某等人藏在屏风后,只留下王翰、狄郊、王之涣在榻前,蠙珠醒过来只见他们三人,以为诡计已经得逞,口中定然吐实。这可比当面对质要强许多,免得有些人又说是来某捣鬼。”
宋璟微一沉吟,即道:“甚好。”命从人退出去,只留下杨功和两名书吏,一齐站到屏风后。
来俊臣笑道:“三位公子切莫交谈,不然有串供嫌疑,也不要妄想给蠙珠传递消息,我们在屏风后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王翰等人这才开始相信确实有人给了王蠙珠假死药,而她自己本身也是知情者,来俊臣也许并不知道王翰三人本是无辜,但这一招可谓老道之极——一旦王蠙珠醒来只见到王翰等人,防范之心尽去,稍微一露口风,他们可就百口莫辩。除非她醒过来直接说出了真正的同谋者,可这也不是王翰等人愿意见到的,他们不想看到一个好心帮助王蠙珠姊妹的人就此落入陷阱。
门前台阶上横着一名血淋淋的男子——赤身裸体,一丝不挂,浑身上下血肉翻卷,布满各种鞭伤、烫伤;手掌、脚掌已被斩去;双肩窝上各有两个拇指粗的血孔,似被什么东西穿透过;面容被刀锋划得稀烂,眼珠被挖出,双耳、鼻子、舌头均被利刃割掉。他看起来已经完全不像是个人,而是个地狱里爬出来的浴血鬼魅。
次日一早,御史中丞宋璟命人将王翰等提出台狱,详细询问了昨晚裘仁之事。李昭德人也在场,道:“下臣已经拟好公文,请羽林军大将军李多祚逮捕郎将蒙疆,公文在这里,请相公过目。”
宋璟虽是其上司,却对这位前宰相极为信任尊敬,道:“台狱囚犯被人格杀,是自古以来闻所未闻之大事,这就请李御史签发后送去羽林卫吧。”李昭德道:“多谢相公。为防羽林卫徇私,下臣预备亲自走一趟。”
宋璟道:“如此有劳了。”命人押了王翰三人,径直往毓德坊而来。来府戒备极其森严,宋璟侍从杨功早已经带人守在这里,上前禀告道:“王夫人还没有醒过来。”宋璟道:“那我们便去王夫人房外等候。”
来俊臣闻讯赶出来迎接,干笑道:“宋相公来得好早!听说昨晚皇城台狱中有囚犯被杀,来某还以为宋相公忙得焦头烂额,来不了毓德坊了。”言语中大有幸灾乐祸之意。也难怪如此,他的死对头李昭德正好昨夜当值,难免落下玩忽职守的罪名,即使不被人弹劾,也要自己上书请罪,丢官罢职肯定是免不了了。
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时,忽听得王蠙珠“嘤咛”一声,悠悠睁开眼睛。众人想不到她说醒就醒,来得如此之快,一时呆住,还是狄郊先反应过来,抢上前去一搭脉息,平稳均匀,不由得暗暗称奇。
王蠙珠顾不上理会,急切地问道,“翰郎,羽仙人呢?”王翰微一迟疑,答道:“羽仙人不在这里。”王蠙珠道:“我不是把她托付给你了么?”王翰道:“她……她生病了。”
王蠙珠道:“唉,可怜的羽仙,她一定以为我真的死了。”她不知道自己每说一句话,就将王翰等人往死里推了一把。又慢慢坐起身来,四下转头一看,问道:“我这是在哪里?”
来俊臣哈哈大笑走了出来,笑道:“蠙珠,你是我夫人,还能在哪里?当然是在自己家里。”王蠙珠遽然色变,面如死灰,慌忙去望王翰。王翰也无言以对,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来俊臣道:“宋相公,你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眼下铁证如山,足以给王翰三人定罪了。”宋璟点点头,叫道:“来人,将王翰三人锁了,押回御史台。来县令,尊夫人也得跟本史走一趟。”
宋璟只是不动声色地点点头。王之涣忍不住道:“来县令如此喜形于色,莫非已经知道被杀的是裘仁?须知裘仁招供是来县令派他去行刺,他被人杀死,来县令的嫌疑最大。”来俊臣嘻嘻一笑,道:“若是裘仁在洛阳县狱,来某还能杀得了他,可他人关在皇城御史台中,来某哪里有这个本事?”
宋璟道:“囚犯被杀自有李御史处理。来县令,这就请带我们去见尊夫人吧。”来俊臣笑道:“各位请随我来。”
王翰等人见他一副喜洋洋的神气,显然不仅是因为裘仁被杀而欣喜,还对王蠙珠醒来指认一事极有把握,不由得面面相觑,不知道他到底为何如此有恃无恐。难道真的是他捉走了王羽仙?可王蠙珠一直没有醒过来,身边又一直有宋璟的人看守,他又如何能将这条信息传达给妻子?
来到后堂卧房,房外有四人看守,两人是来俊臣的手下,另两人则是御史台的差役。来俊臣道:“宋相公,你的人寸步不离地守在这里,可以作证,自从他们到来后,来某为避嫌疑,可是再也没有进过蠙珠的房间。”
一名差役道:“确实如来县令所言,每日只有两名侍女按时进去服侍夫人。”狄郊却记得这里不是上次来过的王蠙珠房间,一时也想不明白来俊臣到底有何诡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