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马案(第1 / 18页)
“许邋遢!他还活着?”李修大惊,“不是说他在二十多年前庚子拳祸时就死了么?”说着又敲敲脑袋道,“对了,还有人说他趁乱卷走了清宫珍藏的几十幅古画,就此销声匿迹,还有人说他……”
李修道:“何探长不止一次提到肖先生目光浑浊,看清布条上的字需要凑到眼前,除了视力不好,肖冕的手一直不受控制地颤抖,这样一个衰迈不堪的老人,不说装裱鉴别书画,怕是连自己亲人的笔迹都不易分辨了。恐怕那个老乞丐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会提出请肖冕亲自装裱那幅所谓的《照夜白图》,看来这个家伙对肖冕十分了解。我猜,肖冕恐怕是让自己的徒弟或是子侄动手装裱。他断定此画为真,应该是另有依据。”
方骥挥挥手制止了李修,缓缓道:“此人年纪实不算大,但性情古怪,自幼白发,素来以肮脏丑陋的乞丐形象示人,由于脸上满是毛发污垢,所以数十年来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面目,更没有人知道这个携《照夜白图》独闯屏州的老乞丐就是许邋遢,当然,除了肖冕。”
方骥抱着胳膊靠在椅子上,笑道:“你们在鬼泉河下游搜索到的浮尸,相貌衣着都与当晚在曲水园的老乞丐非常相像。”
何骏道:“自然是发现他的尸体时。”
“当然,他们是同一个人。”鲁小骅为何骏助势。
“你所说的‘事后’是何时?”方骥骤然发问。
方骥幽幽叹了口气,像看傻子似的扫了鲁小骅一眼道:“那天晚上在曲水园杀人盗画的‘老乞丐’,并不是孤身携画拜访肖冕的老乞丐。”
何骏道:“当然,尸体穿着一身肮脏破旧,处处露着黑棉花的旧棉袄,鬓发散乱,满脸胡须,肌肤紧致,不似老人。腹部有一处贯穿枪伤,发射毒针的针筒和那枚伪造的花柏生的印章就藏在他的袖筒里。”
方骥微微向前欠身,盯着何骏的眼睛道:“你确定,这具尸体就是被你打下飞虹桥的老乞丐?”
“你记得他的相貌么?”方骥幽幽道,“鬓发散乱?满脸胡须?什么样的眉毛,什么样的眼睛,什么样的鼻子,什么样的嘴,你仔细观察过么?在一片漆黑之中开枪射杀百米开外的凶犯,你能确知子弹击中的是腹部么?一方用来哄骗肖冕的印章,用完之后还有必要揣在身上么?”
“第二天下午,我们在城外十里鬼泉河下游的泥潭里找到了这个老乞丐。”何骏道,“尸体已经被河水泡透,裹满了烂泥,腥臭无比,巡捕房的聂法医断定死亡时间是前夜十点到一点之间,和我击杀凶手的时间一致。”
何骏“啧”的一声,伸手在桌上敲了敲道:“我非常确信,我没有杀错人,被我打下飞虹桥的确实就是……”
“自然是假的。”何骏道,“事后我在那个老乞丐尸体上搜到了那枚所谓的花柏生私章,是很普通的青田石刻的,字口还泛着新茬……”
“你是说……”何骏若有所思。
“何探长说的是‘品墨人’花柏生?那可是一代传奇!”李修愕然道,“传说此人是不世出的鉴古大师,有瞑目识画之能,如今第一作伪高手‘千面罗刹’花如映是他的孙女,数年前名动江南的大盗‘窃藏人’骆函是他的弟子。那这幅画上的印鉴是真是假?”
“拿《照夜白图》登门请肖冕装裱的老乞丐绰号‘许邋遢’,在前清时曾是不亚于花柏生的传奇人物。”方骥道。
何骏拍手赞道:“李公子果然了得!没错,事后肖冕坦承装裱《照夜白图》的是他的孙子肖珍,他认定此画为韩干真迹,是因为画角钤有他已故去多年的师兄花柏生的鉴定私章,而肖冕对花柏生这个老妖的眼力万分信赖。”
“那尸体……”李修看了方骥一眼,心中有些不妙的预感:问题多半就出在这具落水的尸体上。
“你当然没有杀错人,你没有杀死任何人。”方骥冷笑道,“那个‘老乞丐’只不过被子弹擦伤了手臂,借势跳入河中逃之夭夭,你所找的那具尸体么……”
何骏道:“当时天黑得很,那个老贼身手又快得出奇,巡捕房配备的那些手电根本摸不到他的行迹,只依稀听到向西逃走的脚步声,我们追了将近一个小时,始终没能将他擒住,直到他逃上飞虹桥时,才被桥头的红灯照出身形。当时我们离桥头还有一百多米的距离,我生怕他再次逃走,情急之下用巡捕的步枪将他射落水中。当我们追上飞虹桥时,只看到桥栏杆上的血迹。”
“是谁?”何骏不动声色,望着方骥的眼睛道。
“发现他的尸体?”鲁小骅奇道,“不是前辈亲手将他击毙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