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个罪业(久生的推理·续)(第1 / 2页)
“我明白、我明白。所以黄司用某种方法杀了红司后,便像个透明人躲藏在浴室某处,再趁我们都不在时逃走。请问,他躲在哪里?洗衣机内的可能性已经排除,浴缸的水清澈见底,天花板、地板与墙壁也都彻底查过,连个机关都没有,难道还有大家都没想到的藏身处?”
“紫司郎拼命调查这种现象,终于发现一个普遍法则,‘一般情况下,同一品种的花不会开出蓝、红、黄三原色,通常都是红蓝或红黄的组合,只有黄蓝两色的品种并不存在’。所以刚才提到的高山堇花或表日本的桐花均纯属例外中的例外,是很难得的研究。不过,这个法则并非单纯红色具优越性的问题。虽说花的颜色取决于色素,实际上却是产生自决定红、蓝色的花青素,以及决定黄、白色的类胡萝卜素两者的微妙组合,连学术界对此组合规则也尚无定论,就算他们透过试管实验已有部分程度的了解,但在实体实验上能有多少成效,只有老天才知道,所以想证明这个发现无异缘木求鱼。因此,依紫司郎的盘算,冰沼家已有苍司与红司两兄弟,如今就算取名黄司、如愿入籍也没用,因为冰沼家原本就没有这个孩子。紫司郎就抱着这种心情专注在研究花朵上,也不管生意了,只要搜集到新资料,便附上佐证寄到广岛,说起来,他也是个怪人。
“还有窗户。”久生淡淡回答,“请听我说——黄司先剥掉红司的衣服,让他一丝不挂,任谁看了都会认为他是心脏麻痹致死,再来只要让浴室成为完全的密室,谁都不会怀疑这是他杀,而大家一看到现场,一定会急着先将尸体搬出,自己就能趁隙逃走,于是他设法让日光灯闪烁不定,锁上两扇门的镰型锁,然后躲在窗户与窗外的铁格子之间。窗玻璃因为浴室的氤氲热气而模糊不清,只要关上窗户,缩在角落不动,就没人会发现。问题是,你们检查浴室时,窗户已用插栓锁至最底,对吧?不过,请你们看看这个,这里的窗户也是插拴锁……”久生离开暖桌,走向窗边,做了某些动作后离开。
“我想也是,因为这件事演变到后来变得很糟。黄司顺利入籍,朱实随即故态复萌,扬言黄司既是冰沼家的人,身为他的母亲,她应该有权拿回以前失去的东西。于是冰沼家的人便认为她打从一开始就是抱持这种居心,从此与她断绝关系。不过,有一点很有趣,当朱实要离开时,紫司郎却抛给她一颗猫眼石,说是用来代替黄玉。在我看来,紫司郎这么做只是出于愤怒,而那颗石头也有不吉祥的意义。先不论有没有瑕疵,猫眼石本身就可以预知困难和危机,反过来说,这也表示它随时会招来困难或危机等诅咒。此外,从朱实硬要让黄司入籍一事来看,即使她不打算杀害所有人,却也绝对不怀好意,可以想见紫司郎有多么懊悔自己当初的决定,所以才孩子气地企图用同一品种的的花不会开出三原色的现象证明黄司不该入籍。
亚利夫他们看到窗户的插栓确实已锁上。当久生拉动拖曳式的窗玻璃时,插栓虽然不动,窗户却开了,并从玻璃重叠的接缝间掉出揉成球状的怀纸<a id="zhu4" href="#zs4">[4]</a>。
“另一方面,知道朱实阿姨与父亲过去心结的红司,对这次与黄司的密会还是有所顾虑,便插上拥有‘密会’与‘谨慎’花语的剑兰以防万一。当然,若没有像我这样的人,大概无法识破这其中的意义吧——阿蓝,你从刚才起就在笑什么?”
“为了以防万一,黄司从附近打电话至冰沼家,假装拨错号码。你们知道让对方的电话拨不出去最简单的方法是什么吗?就是从这边打电话过去后,不要挂断,将话筒搁在一旁即可,冰沼家的电话会突然不通又突然恢复正常,就是凶手来自外面的最佳证据。只要知道电话不通的时间有多久,就能推出凶手打电话的地方与冰沼家的距离。就我的估算,应该是在只有两三分钟路程的距离内,搞不好是后门外的那幢老旧宅邸。
“真是明察秋毫。”一直静静听着的藤木田老人打岔道,“你这个红司与某人在浴室密会的说法真是非常独特。这么说来,是找上门来的黄司对前去接他的红司骤下杀手啰?但当时红司不太可能全裸,还是说他是泡在电气浴缸里?或是……”
“不,这是事实。黄司可能已经充分调查过冰沼家的情况与建筑格局,完成事前准备后,随即打电话叫红司出来。红司拥有比常人更强烈的猎奇兴趣,更何况对方自称是十年前死于原爆的黄司,不论是谁,都会想见见对方。不过,因为附近没有适合谈话的咖啡厅等场所,便与对方约晚上十点半左右在木板后门等待,时间一到,红司会来带他前往浴室。
“很遗憾,我对法医学没兴趣,所以还无法确定行凶手法。不过,在延髓<a id="zhu3" href="#zs3">[3]</a>插入一根致命针,应该算是史无前例吧!对了,那台洗衣机的电线是从哪儿接过去的?”
“这么说,黄司还活着?”方才被叫醒的阿蓝以不悦的北国口音说,“然后呢?那天晚上黄司径自去家里的浴室杀害红哥?真是太荒谬了!”
“更衣室。只有那里有插座,利用延长线穿过墙上的洞,接到插座……”亚利夫回想了一下说道。
“这就是冰沼家的第三项罪业。你们应该知道我想说什么了吧?如果黄司从原子弹爆炸中活下来,后续会如何?那种情况下,就算想救人都无从救起,但并非无前例可循。假设黄司在大火与黑烟的旋涡中奇迹获救,他会在哪里、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如果他顺利地活到战后,他的想法会产生什么变化?朱实应该从黄司小时候就常对他说‘你是冰沼家的人,却被赶出来’之类的话,让他对冰沼家心怀怨恨,如今又因为战争而如紫司郎所愿,自己从户籍上被除名,所以他会报复冰沼家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而他首先要杀的人就是红司,除掉可憎的‘红’,让冰沼家家谱绽放只有‘蓝’与‘黄’两色、世上绝无仅有的新品种花朵。亚利夏,你现在应该明白为何我会知道被害者是红司的理由了吧?反过来说,若是红司遇害,凶手绝对是应该早已死于原子弹爆炸中的黄司。”久生一口气说完冰沼家历经明治、大正与昭和三个时期的秘话后,疲惫地放松了身体。
“也就是说,电力可以轻易地引进浴室。”久生轻轻颔首,“那么,凶手应该是利用某种方法欺骗红司,经由红司的嘴唇,使之触电身亡,虽然只是嘴唇,但只要有点水渍,就能轻易令心脏不好的人休克死亡。不过,法医似乎已查过红司的嘴唇,没什么问题,而且我也问过法医,对方表示最近有很多二三十岁、身体状况不错的人都莫名其妙地死亡,经过解剖检查,发现他们从中枢神经到呼吸器官都没有任何异状,最后只能用猝死解释,红司的情况,或许就像这样。诺克斯‘推理十诫’中的第四诫说,不得使用未知的毒药或必须做冗长说明的杀人方法,但现实中的确有科学无法解释的尸体——”
“这种情形一直持续到战争末期。八月六日,还是小学生的黄司正从避难处返回父母身边,在他即将抵达广岛纸屋町的家门时,原子弹却在此时爆炸,由于该区正位于中心,一家人就像枯叶般碎成粉末。而且,那天早上从广岛车站离开的人中,确实有人见到黄司笑着说要回家。后来消息传回冰沼家时,已成为珠宝鉴定人的紫司郎不禁变了脸色,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