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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活的帕斯卡(第2 / 3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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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不管怎么看,羽田志津子和矢泽之间都不像有那种能够激起铃惠异常妒火的暧昧关系,他们纯粹是画家与一般顾客的关系。只不过这名女客人是个美丽的单身中年女子,并在东京都内开了三家餐厅,财力雄厚,这一点刺激了铃惠。况且铃惠知道矢泽对羽田志津子抱有超乎寻常的兴趣。

7

矢泽的灾难就在羽田志津子一时兴起走入个展会场的那一刻起埋下了种子。

“毁掉丈夫艺术直觉的,通常都是这一类型的贤妻。妻子服务得太周到,会让丈夫变得懒散。说句不好听的,外头都在传说,U先生在画坛停滞不前,就是被夫人宠过了头呢。我也有同感。记得有一次我去U先生家,眼看着U先生在夫人的伺候下威士忌喝了一杯又一杯。我看他是彻底酒精中毒了,可他夫人毫无制止之意,居然还跟我说什么‘艺术优先,所以不想让丈夫为了琐碎事情奔忙,他现在正在构思巨作’云云,U先生听了高兴得很呢。至今已过了三年,别说巨作了,U先生连个鬼影子都没画出来,那都是夫人惯出来的。U先生搞不好再也画不出东西了。至少与当初与他一起步入画坛的H先生和K先生比起来,已经落后一大段距离了。”

从这个角度来说,这年头的年轻人动不动就闹离婚其实非常合理,也令人艳羡。据某杂志统计,据说每五分钟就有一对夫妻离婚。报上也提过婚后一年内的离婚率有多高。年轻人能够鼓起勇气爽快离婚是件好事,直到最近,年轻人才总算不再在乎所谓的“社会眼光”。

“世上做丈夫的都希望有个顺从的妻子,可是画家却不能有这种老婆?”

即便到了战后,这种观念依然残存在保守的社会中,无法完全消除。顾虑这一点不敢鼓起勇气断然离婚的人,拖久了会失去时机,徒任年华老去。女人趁年轻时离婚,还会有再度恋爱结婚的机会,也有自力更生的能力,可一旦年纪大了就失去那种可能性了。经济上的不稳定使得她们只能指望家庭,索性厚起脸皮掌控丈夫。与其站在消极立场向丈夫摇尾乞怜,掌控丈夫才是更积极的防御。

“绝对不行。这与上班族的老婆可不一样,画家不比常人,这样反而会夺走丈夫的叛逆精神,就连对绘画的执著和反抗精神也会一并被铲除。”

这话似乎不单是奉承,对方说明天还要带画评家A过来,并在下一期的杂志上写篇评论,明天的报上应该也会刊出另一位画评家的意见。矢泽满心洋溢着幸福。

矢泽问她杵在那儿干什么,铃惠不发一语,背对着他低头弓身,缩在脚边上。矢泽直起上半身,说了三言两语,但她就像耳背似的,身体变得更加僵硬,依旧一语不发。大概是离家出走又偷偷跑回来,面子有点挂不住吧。她主动回来表明想让步求和,却又为了面子开不了口,所以才僵坐着独自生闷气。

“对了,皮兰德娄的传记对您有帮助吗?”森说得一脸认真。

经过那次的教训,铃惠是否变得安分了点儿?当然没有。夫妻口角依旧不断。某天矢泽又说:“我要离婚!你走吧。”这次她也愤然离家出走,同样也是在三更半夜。有了一次的经验,矢泽心想:随便你,最好就这样一刀两断,那才真是意外之福呢。于是,他下定决心独自睡了,也不知睡了多久,忽觉身畔有人,并随之惊醒。屋里虽然没开灯,但隐约可以看见铃惠,她坐在他的被脚旁,不知是几时回来的,连和服也没换下,就这么蜷缩着。

看到森的表情,矢泽不禁怀疑铃惠的恶妻嘴脸是否已传遍画坛了,自己反倒先多心起来,心想要是换个不客气的损友,必然会嬉皮笑脸地问他可有参考价值吧。估计业界对铃惠没什么好评。

会从这个偶然发展成非得共度一生的必然,只能说很奇怪。必然多半是由外在条件制造的,比方说为了亲人,或顾及面子,或有了小孩。当今社会仍把离婚视为一种罪恶,这虽然是儒家思想、封建制度的残余,但在当时的观念中,家庭的瓦解就等于体制的崩溃,所以才会不停强调“亲子是一世缘,夫妻是二世缘”。丈夫和妻子是家庭的奴仆,这是以家庭为单位打造出的封建制度下的主从关系。对家庭的“贞”相当于对东家的“忠”,夫妻离异就意味着撕裂了封建君主制和主仆的联系。

这时,穿着蓝色洋装的女人翩然走进会场。

能否因为一场邂逅就共度一生,彼此双方都不可能知道。只不过是日本全国几千万人当中的两个凑巧相遇,和在街角撞上没两样。或许还有很多更合适的对象。

8

如果说结婚是偶然,那恋爱就是偶然,相亲也是偶然。

犹记十几年以前,矢泽某次与铃惠争吵时,也曾脱口怒吼出:“咱们俩就此恩断义绝,你给我滚!”当时铃惠当然也反抗得很激烈,但那时她的个性还没恶化到异常的地步。她把换洗衣物之类的东西塞进皮箱后便冲出家门,当时已是半夜,她在东京又举目无亲,最后反而是矢泽开始担心,甚至开始出现不祥的幻想,怕她在外面游荡,一个人胡思乱想跑去卧轨自杀或投河自尽。这让他想起以前在奥入濑溪谷服药自杀的道子,不觉有些担心,于是出门朝车站方向走去,边走边东张西望,走着走着就发现铃惠拎着皮箱,伫立在黑漆漆的空地上。“喂,笨蛋,回家吧。”他这么一说,她就乖乖地跟了回来。

“艺术家的妻子如果太贤惠,反而会让丈夫不幸啊。”森如此表示。

只为了当初一段微不足道的邂逅就虚掷一生,说来再没有比这更不合理的事了。就算想率性而为,往往也会顾虑秉承儒家思想的传统社会舆论,时时瞻前顾后,反复迟疑。担心这么做世人会投以何种眼光,说出什么闲话。在家里则每时每刻都要小心翼翼地窥伺憎恶之妻的表情度日。这些都是来自中年人无论对外或对内都不希望招惹麻烦,因循姑息的毛病所致——矢泽如是想。

“会吗?”

即便如此,只要稍微耽误离婚的时机,依旧会被家庭中的夫妻关系和令人憎恶的社会锁链捆绑住,难以脱身。双方的憎恨日积月累、益发浓稠,最后不是在惰性下妥协,就是抗争后死心,最终索性放弃一切缩进自己的壳里。如果为了顾及社会眼光而假装家庭美满,为了不想让别人发现而强颜欢笑,这股憎恨便只能在内心闷烧。在凄凉荒芜的气氛中结束仅有一次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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