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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活的帕斯卡(第3 / 3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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嫉妒妄想也好,被害妄想也罢,从中衍生出的都是幻觉。一般人也会有幻觉,不过一般人就算产生幻觉也不会告诉其他人。可铃惠不仅认为经常出现的幻觉都是事实,还在行为上表现出来。

羽田志津子走到个展画家身边致意,她似乎一进门就认出站在会场角落和森说话的矢泽了。

这应该是与嫉妒妄想共存的被害妄想吧。在这种心理的最底层,有“自己绝对正确”这个坚固的精神基础。具体到铃惠的案例,就是从嫉妒妄想与被害妄想转移到攻击妄想。

“不敢当,谢谢。”

铃惠却信誓旦旦地坚称的确去过那里。事后矢泽才知道,他一出门参加酒会,铃惠就搭出租车去代代木了。她是去遭逢不幸的友人家里拜访,路上产生了与其说错觉毋宁说妄想的臆测。新宿和代代木相距不远,但毕竟是两个不同的地方。而且无论代代木当地还是沿路上,都没有铃惠所说的那家宾馆。她不是坐在出租车上看错了人,就是压根全是幻觉。

就连这样的刘生,也曾经从早期手工浮世绘寻求突破。简而言之,应是为了摄取“韵味”吧。现代风格的主题终究有其局限,放在现代生活这种真实世界反而妨碍到纯粹的美感。美必须从与现代生活隔绝的世界里寻求,各种艺术至上主义不断地抗拒现代,进而超脱现代,神游于幽玄的桃源。艺术至上主义本来就是靠着逃避现代生活为基础,在大正时期引进欧洲式生活中的,不管是野兽派还是立体主义(Cubisme),当时法国的新浪潮绘画到头来不过是现代生活的延长。那不是断层,而是持续。不过这种流行一时的画风很快就销声匿迹。刘生说不定早就看穿了这一点吧,艺术至上主义的精髓在于切断现实。矢泽如此解释刘生的生活方式。

“你今晚根本就没去新宿那里吧。”矢泽反问。

刘生被早期手工浮世绘,也就是所谓的“质朴的韵味”吸引,从中发现了自己的精神支柱。就算再厉害的天才,如果光凭自创一意孤行,最后终究会走进死胡同。刘生之后又从近代初期的风俗画中为自己寻求艺术支援。如果光靠风景画——例如他的早期代表作《穿山道路写生》,或把水果摆在中央、将背景分成上下两半、涂上不同色调的静物画,想必都难以维持下去吧。他的少女肖像画带有早期手工浮世绘那种毛骨悚然、颓废的美感,且具有恶魔般的超自然故事性。这不就是一种宗教(就连那种淫词邪教也具有可怕魅力的神秘性)吗?

就算矢泽把酒会举办的场地、时间,乃至在场名人一一举出,她依旧不肯相信,还一口咬定曾亲眼看到他和女人从宾馆一起走出来,甚至连那家宾馆的名子和位于新宿哪里都说得很具体。

然而,这对矢泽来说实在难以忍受。

当时正和森交谈的矢泽渐渐把注意力转向这个身穿蓝色洋装、气质出色的女人身上,除非是人气画家借用百货公司的场地办个展,否则现场观众都不多,能有三四个人站在画前观赏就已经算不错了,羽田志津子也因此显得格外抢眼。中年妇人穿的洋服通常都不怎么时髦,但她的装扮却极为洗练,尤其对服饰的配色更是一丝不苟,看在画家眼里自然分外醒目。

不过,铃惠也不是天天都发飙,是间歇性的,平时倒是表现得很平静。矢泽的解释是,因为她掌管着所有金钱,自认为是经纪人,所以多少还能保持心平气和。同时,矢泽也认为这是防止她发作的栅栏。

矢泽与森用眼角余光不动声色地观察她。她伫立良久、仔细观赏的画作都是矢泽自认为最成功的作品,可说是内行人才能看懂门道的画。这一点也勾起了矢泽对她的兴趣。

这名病人的例子是无法获得损害赔偿金,这项“虐待”在心理上永远无法消除,所以才会持续爆发歇斯底里症吧。而铃惠则是因为矢泽拿不出证据证明他已与女人分手,因此就算再三声明她也不相信。只要一天得不到证明,她的嫉妒妄想和被害妄想就会一直持续下去。

矢泽早已预见抽象画会逐渐没落,继之而起的将是所谓的新具象画。当然,这并非意味着抽象画的反命题会回归到以前的具象画。受到抽象画洗礼的新一代具象画,尚无法判定将会如何发展。当今新具象画派的混乱就是最好的证据。画家们彷徨踌躇,不只在日本,这似乎也是巴黎画坛和美国画坛等举世共通的现象。

某晚,矢泽出席友人的美术评论集出版庆祝酒会,一回到家就突然遭到铃惠的攻击。她咄咄逼人地质问他是不是去和女人幽会了。这时候的铃惠,太阳穴青筋暴起、脸色惨白、两眼发直,不用她开口就已可预见将有一场风暴。

矢泽认为,解决这种混乱的对策之一就是开创崭新的宗教画。这种画具有故事性,把对象的形态分解到“体无完肤”的地步,再重组人类的潜意识。抽象艺术早已落入窠臼,变得“图案化”、“奇形化”,和艺术至上主义的美早已扯不上关系。对于自己将来的方向,矢泽不想特别效仿刘生,但他认为十八世纪西欧宗教画那种妖异迷幻的氛围,和被刘生借用的十七世纪日本本土绘画的妖美的确有相似之处。

矢泽记得是与画廊女店员出轨的那一次吧,看到铃惠把腰带缠在脖子上逼矢泽勒死她之后,矢泽就立刻与女店员分手了。当然也是因为矢泽发现女店员还有一个立志成为画家的年轻男友。不过对于矢泽来说,更多的原因是初次见识到铃惠的可怕。事后很久铃惠还说什么都不相信丈夫已经和那个女人分手。

“您的大作我都欣赏了。”

矢泽画的是具象画,主题多半是裸女。但并非只是让一团肉块在画布上或立或卧,还添加了颇具宗教意味的故事性。他自认为如果能形成成熟的画风,应该会被画评家冠上“新古典派”的称号。当然并不是十八世纪基督教会那种画,天使和使徒都未明确地出现在画中,而是以抽象手法把这些隐藏在模糊的里层。大多以朱红为主色,再巧妙地晕染成古画褪色后的深棕色。

某仆人在主人的虐待下变得歇斯底里,一发作起来,就会倒地不起、失控发狂,但他既不开口怒骂,亦非受幻觉控制。没想到,在接受催眠之后从他口中得知,原来他是再次经历了在街上被主人怒骂、用拐杖殴打的情景。这名病人两三天后又来看诊,抱怨说症状又发作了。通过催眠发现,他这次又经历了与病状突发有关的另一情景,那是法庭上的情景,当时他没能成功索得被虐待的损害赔偿。

有段时间矢泽也曾立志画抽象画,但旋即预感这种画风已经过了全盛期,迟早会走入死胡同,为自己后知后觉的愚昧而羞愧。他本来就擅长画具象画,而且画技好得曾被恶意评论家批评是“工匠技巧”。

矢泽再次翻阅佛洛依德的著作译本,不禁想到更多符合的地方。

岸田刘生<a id="zw3" href="#zhu3"><sup>[3]</sup></a>为了对抗巴黎画派<a id="zw4" href="#zhu4"><sup>[4]</sup></a>全盛期在日本洋画坛所掀起的风潮,始终坚持写生主义,最后功败垂成,英年早逝。不过,刘生的价值现在已经获得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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