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枕 ——阿蕊女史小传(第3 / 7页)
阿蕊说她想为此做件春装,其实去年参加俳句会时就已从可怜的存款中拿出一部分为她做过一件新衣了。圭助这么一说,阿蕊便答道:“在枫声先生面前同一件和服不能穿第二次。”圭助不禁勃然大怒,回嘴说“既然如此那就不要写俳句算了”。阿蕊一听,立刻瞪大眼睛把他痛骂一顿,还说嫁来这里八九年,不过去年买过一件像样的和服给她。除此之外,连一条腰带,一领半襟<a id="zw5" href="#zhu5"><sup>[5]</sup></a>都不曾买过,羽织外套也是少女时代的花俏旧衣,至今仍将就穿云云。
不过,《春扇》虽然只出了两期就宣告停刊,却留下许多阿蕊的杰作。她的俳句带有强烈的浪漫气息,深入人心。以她的个性,比起客观地描写一草一木,似乎还是寄托奔放诗情的主观诗句更优秀。
大正七年(一九二四)三月左右,枫声再次来到福冈,距离上次来访还不到半年。他的理由是为了探访筑紫的春天。
她自己也曾吐露:“梅堂老师虽再三强调生句,但其实他的主观句更加有意思。”由此可窥见她的真正想法。但她尽量压抑这种念头,一直提醒自己保持客观。对阿蕊来说,梅堂就是绝对权威,他的教诲就是圣旨。
翌日,阿蕊说要去太宰府、观世音寺、都府楼址等进行“吟行”,晚上俳句会说不定又会开到很晚,所以仔细交代了晚餐该怎么弄才出门。那天晚上,她快十二点才回来。
“哎,谁知道他在瞎忙些什么。”
枫声到达的第一天,阿蕊一早就出门了,深夜才返家。虽说过去她也常因参加晚上举办的俳句会而迟归,但这次,阿蕊身上还带着一些酒味。既然号称是欢迎会,想必座上一定有供酒吧。
说完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即便别人不识趣地再三追问,她也是嗯嗯啊啊地含糊其辞,弄得对方只好改变话题。
没想到,阿蕊也不知从哪儿弄到的钱,硬是做了一件新和服。透露出春天气息的色彩与花样很适合她,穿起来更显气质高雅。
阿蕊与枫声之间出现了各种流言飞语。有人说曾在近郊温泉区看到两人。但这种谣传只起于阿蕊与枫声走得太近,实际并无根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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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当看到圭助巍然不为所动的表情,并听到他冷静的回答“不,她好像回来得有点晚”时,对方顿时拉长音调“哦”了一声,颇为意外地望着圭助,最后带着嘲讽的神色走开。
昭和七年(一九三二),圭助四十五岁,阿蕊四十三岁。
似乎企图从圭助脸上探出什么端倪,这位教员接着又说:“说到这里才想起,嫂夫人好像也很早就离开了。”说完还用力咽了一口口水。
阿蕊常出入当地的名门望族。他们本来就都是《波斯菊》的同好,也都会写点俳句,因此无人不知阿蕊的名声。阿蕊要和地方上这些名医、律师、企业家等知名家庭结识也并非难事。
她还真没说错,以圭助这个穷教师的微薄收入,的确没买过什么好东西给她,光是买两个小孩的东西就已捉襟见肘了。圭助再次反省自己的无能,深觉阿蕊生气也不是没有道理。可是话说回来,他是真的买不起,所以也只好这样默不吭声地不了了之。
阿蕊虽已年逾四十,但白皙的肤色和抢眼的五官使得她看起来顶多只有三十四五岁。除了身材稍嫌过高,穿着深咖啡色直条纹和服、外罩锦纱黑徽纹外褂的模样,还真能惹得中年男人春心蠢动。而批评她过于艳丽的声浪,使得她依旧不得夫人们的欢心。
最后,“那就拜托你了”,她说完这个结论就冷静从他面前站起,径自走开了。
此时,阿蕊自己办的杂志《春扇》门下已有女弟子十几人,但多半因对阿蕊过于强势的个性心生畏惧,逐渐不再上门。其中一名年轻女孩后来在《波斯菊》的杂咏上崭露头角,将阿蕊激怒,她怒骂道:“那不是靠你自己的实力,是你父亲身为商工会议所领袖的财力发挥了影响力。《波斯菊》那种地方本就具有这种策略性,所以你可别得意。”女孩从此与阿蕊断绝来往。阿蕊的妒意,和她因自己不过是教师之妻的自卑与焦躁也脱不了关系。
圭助一次也没收到过调职令,在同一所学校一待就是一二十年。美术老师不可能升任校长或教务主任,他自己也安于做个小教员。
“昨晚真是伤脑筋,枫声不晓得溜去哪里了,晚上的俳句会只好取消。”
但对阿蕊来说,圭助就是个不求上进的窝囊废。虽说对他的轻蔑已长达二十年,有时还是会突然升级,莫名其妙地破口大骂。
隔天,圭助一到学校,就有个素来喜爱俳句、也出席了昨晚俳句会的教员凑过来,若无其事地找他说话。
阿蕊决定在外头尽量不提起圭助,每当别人问起她丈夫,总会令她浑身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