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者(第4 / 18页)
“是啊,原来是这样!”弘一的口气越显讽刺,“可是,那自井边出发、又回到井边的脚印,您又做何解释?我以为这是很重要的证据呢!”
“嗯!通过分析种种迹象,我认为这是一起超乎寻常的案件。绝非窃盗之类这等可大可小的普通犯罪,而是一次令人胆寒的阴谋。不只骇人,还是龌龊至极的恶魔行为。”
“你这么不停地问,简直像我在接受侦讯了。”警部不禁瞄了我一眼,佯装不介意地笑了,但明显看得出来他当时感觉非常不满。“这些事情用不着你操心,我们警方及法院等专门机关一定会调查清楚的。”
“阴谋犯罪?难道不是单纯的窃盗吗?”受弘一严肃的表情影响,我不由得认真起来。
“那么失窃的物品都找到了吗?”
“首先,最不可思议的,是从古井出发,又消失在古井边的脚印吧!”弘一闭着眼睛说,“古井本身不知意味着什么……不,这么揣测是很危险的,一定有其他解释方式,松村,你还记得吗?前几天波多野先生让我看过现场平面图,重点我应该都还记得。地面上的脚印,无论怎么看都有一些自相矛盾之处。小偷走路的方式像个女人般呈内八字也是很重要的特征。不过,我发现了一个更无法理解的细节。我曾提醒波多野先生,但他一副不放在心上的样子。我想,你应该也没注意到吧?就是去程与回程两列脚印的间隔似乎远得有点不自然。在那种情况下,任何人都会选择最近、最熟悉的路径逃离现场,这是人之常情。换句话说,一般人应是选择两点间最短的距离逃跑才对。然而,看那张平面图,去程与回程的脚印却是以古井及别馆窗户为两个基点,连上后形成两道弧形,两道弧形的中间仿佛有广阔的树林阻隔一般。我觉得这是很值得深思的。”
不知为何,虽然轻微难辨,我还是感觉到弘一的话里暗藏的讽刺意味。
在他的脑中或许有某种骇人的真相正逐渐成形吧,可是我全然想象不到那究竟是什么。
“不,这倒还没有。我们搜查过,但在他的卧房里并未找到蛛丝马迹。既然是个精神病患,肯定藏到什么不合常理的地方,今后我们也将继续深入调查。”
“他有个精神异常的儿子,名叫光雄。平时总是被监禁在家里,很少放他自由外出,你可能从没听说过,连我也是今天才知道这件事儿的。”
“不,当然有意义。接着思考下一件事吧!”
“不,我晓得。那么,您认为他就是犯人吗?”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倒是有点儿奇怪。但我想不通,小偷为何要特意避开来时的脚印呢?这不是很没有意义的行为吗?”
“是的。警方已逮捕他,也进行过侦讯。只是他毕竟精神有点儿问题,以至于无法明确交代犯罪的每个细节。他患有罕见的精神疾病,或许以黄金狂来形容他最为贴切吧!对于任何金色的物品,他都有很强烈的占有欲。我进到那男人的卧房时当场说不出话来,整间卧房犹如佛坛一般金光闪闪,不论是镀金、黄铜粉还是金箔,与该物品的价值无关,凡是金色的物品,从匾额、金纸到金屑,他一概搜集。”
“不,关于这个我还不能说。”弘一依旧凝视着天花板回答,“因为目前仍只是我的推测,加上实情太过残酷,我想好好思考过后再说。不过,可供判断的材料已经备齐了。在这个案件中,充满太多诡异的事实细节。但也许只是表面上的诡异,潜藏其中的真理或许单纯得出乎意料啊!”弘一自言自语,再次闭上眼睛静默不语。
“另外,事发当晚,那名精神病患离家的证据,您是否掌握了?难道他的家人都没发现吗?”由于弘一的问题实在太过细碎,波多野不禁面露厌烦之色。
“你的想法是?”我不禁用有点儿忐忑的声音询问。
“似乎没有人发现。不过这个疯子住在宅院深处的别馆,只要从窗户跳出来、越过围墙,想在没有任何人发现的情况下离开并非完全不可能。”
弘一瘦削苍白的脸靠在纯白床单上,凝视着天花板,以低沉嗓音说出犹如谜语般的话语。时值盛夏正午,听不见一声蝉鸣,周围的一切悄然无声,仿若梦中的沙漠。
“不,正因为是在黑夜,才会出现这样的脚印。你似乎有些误解,我想表达的不只来回路径不同,而是这两道脚印是刻意(确确实实是刻意地)岔开的。我在想,小偷或许是故意避开来时的路吧。由于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更必须小心谨慎才不至于踩到来时的脚印,我觉得这很有意思。为慎重起见,我也问过波多野先生,两道脚印是否有重叠之处,答案是否定的。在一片漆黑中,往返于两点之间的脚印却没有一处重叠,若说是偶然也太牵强了,不是吗?”
“我听说过。换言之,您认为从我家偷走金制品的就是这位黄金狂喽?”
“可是,事情发生在夜里。小偷开枪之后想必也很慌张,怎么会有余力在意这些事?回程路径不同我觉得没什么不自然的。”对于他仅纠缠在这些小事上,我完全无法苟同。
“没错。全然漠视放在一旁的巨额现钞,只偷金制品,且连没什么价值的金色钢笔都偷走,肯定是一般道理难以解释的精神病患所为。一开始直觉便告诉我,此事带着疯狂的意味。果然,犯人果真精神异常,还是个黄金狂。完全符合逻辑,不是吗?”
这就是弘一的表达方式。他非常热爱推理小说,是个热衷于逻辑游戏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