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第3 / 3页)
丈夫的情况不太好,刚出院那阵子情况良好,最近则有点儿萎靡不振。丈夫说这是因为自己不习惯的住院生活持续了将近二十天,所以人比较疲劳。他老给人一种无精打采的感觉,完全成了一个懒洋洋的人,做动作都费劲。
在饮食上做一些理想中的、面向患者的限制,为的也是追求这种效果。不可把胃撑满,不能吃油腻的东西,最好避开刺激性食物等,伊佐子一直进行着这种理想中的食疗法。所以出现营养失调的症状纯属必然。
踏出玄关或后门一步,就能看到屋顶上的鲤鱼旗。最近和街坊不怎么来往,现在才发觉,这家那家都生了男娃。我心里还有点儿吃惊呢。丈夫早就断了生儿子的念想,不过,让他看到屋外的景象也不好,怪可怜的。好在他大多数时间是窝在家里的,所以我也放心。
只是,现在外出多了,如果信弘因此就能从“饥饿”状态中解脱出来,那也不行。所以,伊佐子总是在出门前让沙纪买好信弘吃的食材,米柜里也做上了只有她本人明白的刻度,只要减少量超过了定额她就能知道。大体上就是这么一些措施。倘若信弘吩咐沙纪偷偷去市集买寿司或饭团,那就防不胜防了。沙纪的表现充分证明她是站在信弘那边的。不出门是最好的,但佐伯不来背面的二楼了,所以只能在外面和他相会。伊佐子打算一旦找到不错的继任者,就辞掉沙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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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违地接到了盐月先生的电话。
……写到这里,伊佐子不禁想那两姐妹究竟是为何而来的呢?趁人不在家的时候来,简直就像偷吃东西的猫。反正这肯定是妙子的主意。沙纪说他们在玄关前站着聊了二十分钟,事实果真如此吗?不会是上了楼,父女在屋里交谈了一个小时吧?伊佐子想,莫非是信弘让沙纪这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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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俩可能是为遗嘱的事来探听情况。当初她们三天两头往医院跑,打着女儿来探病的名号又不好拒绝,所以伊佐子才提前让信弘出院。本以为家里门槛高,她们不会来,没想到却被乘虚而入。
不活动所以没有食欲。因为要节食,所以我就做了营养丰富的饭菜,可丈夫才吃了一会儿就会放下筷子。用人沙纪很担心,说老爷人太瘦,三餐这么吃法会营养失调。但是,就算做了有营养的东西他也不吃,我实在是束手无策啊。沙纪说到“营养”,心里想的尽是那种油腻的东西,为此我对她进行了严格的教育。否则我一个疏忽,她又会趁我不在家给丈夫做那种菜。沙纪不了解心肌梗死是一种什么样的病。
说起来,今天傍晚信弘显得那么虚弱究竟是什么原因呢?也不像是为了隐瞒见过女儿的事而作戏。倒像是受到冲击被压垮了。如果是这样,那么也可能是被女儿的话打击到了。不,没准儿是自己和佐伯的关系在社会上已有流传,而女儿们探听到后就来告诉信弘了吧?自己和佐伯两个人总是开着车到处转,要么就是去热海再回来,没人看到那才叫奇怪。她们也可能是在哪里听说了我要在热海开旅馆的事。虽然伊佐子觉得这不太可能,但这种事也未必就没人谈论。不管是哪种可能,都无所谓了。反正两者都是心肌梗死患者的大敌。
伊佐子的日记:
不过,伊佐子老是外出,有这样的疏忽也是在所难免。至于外出的理由,也不能对信弘说。每次和佐伯去热海查看旅馆,两人毕竟不能在外过夜,于是就在别的宾馆一起度过四小时,直到新干线的末班车出发之前。想要与佐伯共处,因此放弃了对信弘周遭的戒备。伊佐子感到两者难以兼顾。
总之,失去了依托心灵的工作,加上两次心肌梗死带来的冲击,对丈夫的身体造成了不良影响。我劝他去医院,他也不挪窝,只说如果他们又要他住院的话可就麻烦了。看来丈夫是吃一堑长一智了。我说就当去静养不好吗?他说讨厌那些检查。那口吻简直就像一个撒娇的孩子。于是我说那就叫个附近的医生过来,他又开始找各种借口:那个医生什么都不懂;我也没哪里病哪里痛的,就让我安静地待着不好吗;心肌梗死这个病最关键的不是要静养吗;我又不打算重回职场,所以也没必要强迫自己锻炼身体吧。这些话,听着既像自嘲,又像是彻悟。他还说,顶多给我吃点儿中药就行。
在银行和行长见面的那天,她也跟佐伯到常去的宾馆待了三小时。傍晚回来一看,信弘就像死了似的躺在被窝里。伊佐子站着,心里想着他是不是没气了,屏气凝息地观察丈夫的脸,不久信弘半睁开了双眼。因为伊佐子是站着的,信弘的视线只到她膝盖的高度。半开的眼眸仿佛在检查残留在长筒袜下的男人痕迹。伊佐子觉得不舒服,激灵打了个冷战。信弘问的是“你刚回来啊”,可听起来又像“你刚完事回来啊”。
被S光学辞退导致心情沮丧,这或许是原因之一,不,绝对是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我常听人说,男人步入老年后,如果没了工作,就会失去精神,衰老得更快。这说法果然没错。特别是丈夫用自己的技术奠定了S光学的基础,还打算把一生都献给公司,结果,经营者的更换使他有志难酬,早早退位,陷入了失望。如果前任社长还在,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丈夫为公司提供的技术成了公司的财产,所以前任社长说过要给他终身董事的待遇。就算社长换了,就算银行出身的管理层受到了压力,那又怎么样,业内的一流公司竟然食言,真是可耻。丈夫在被迫退职的时候都能瞒着我,自然是从未表露过不满。只是,连我一个女人都生气,丈夫肯定更觉得委屈,不过他忍耐力很强。一般而言,性格内向的人总会独自把感情压抑在心中。而这种状态进一步损害了丈夫的身体。可他偏偏不是那种靠大发脾气来舒缓情绪的人。
最近佐伯不再潜入背面的二楼。自从感到信弘有所察觉,他就怕了。伊佐子也有同感。那不会只是佐伯的错听,楼梯那边确实有声音。就算其实没声音,也给人一种感觉,某人正在黑暗中倾听这边的喘息和呻吟。佐伯簌簌发抖,就像个未经世故的少年。被信弘看到反而好;对心肌梗死患者来说,没有比这效果更好的打击了……伊佐子如此劝说,但佐伯仍想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