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时光Ⅰ(第3 / 4页)
赤坂的日枝神社旁有一家名叫“山之茶屋”的居酒屋,那里的招牌菜是鳗鱼。那是昭和四十一年(一九六六)十一月,我和松本清张先生初次会面之处。当时我奉命担任翌年将在《周刊朝日》开始连载的短篇推理小说的责编。那一年也是我入社的第二年。
可能是因为清张先生指名要“年轻、有劲头的记者”吧。但我们社里的大人物似乎有些不放心我这个菜鸟,摆出一副很了不起的样子问我:“你之前担任过哪些作家的责编啊?”
我回答:“我帮结城昌治<a id="zw4" href="#zhu4"><sup>[4]</sup></a>先生编过《白书堂堂》。”
对方咕哝着:“这次可是更大牌的人物哦。”然后便在那边为“该去哪间餐厅才好”而兴奋不已。
《草径》在老师去世的前一年出版,书中收录了我也陪同赴欧采访的三篇作品及与《昭和史发掘》相关的两篇作品,算是很有纪念性的作品集。我编辑过很多松本清张的书,最后能交出这本书实在很幸运。老师一生执著的短篇,而且是只在这个时期诞生的作品,都让我对他的晚年感慨万千。
从他利用过去的工作经历演变出其他作品的过程,可以清楚地看出松本清张自由自在的创作力。老师的想象力异常丰富、表现手法自在洒脱,能超越时空自由翱翔。但这些只有责任编辑欣赏得到,实在是太可惜了。
清张故后,我们打算为他立一座纪念馆。建馆初期,我苦恼于有什么方法能传达出他的特质。
就在纪念馆落成、举办预展的那一天,我在至今大多数人都匆匆经过的“作品系统图”前被某人叫住了。
对方问我:“这是怎么完成的?”
《老公爵》是根据之前为写二·二六事件而采访西园寺公爵周遭人事时获得的资料写成的;《“隐者”》应该是用了间谍M的追踪采访资料。两者都是《昭和史发掘》的主要主题。
《文艺春秋》尚在连载《草径》的某日,年轻的责编从松本家回到出版社后,转达了老师下一个主题想写《园公的二·二六》。
“伤脑筋!那根本不可能。”我说。因为我判断,就小说题材来说那太单薄。可是责编为难地表示“这是老师的强烈希望”,所以我也只好把资料整理出来,送去给老师。我刻意没打电话询问意见。
果然不出我所料,几天后,老师回话说“这样没法写,算了”。我知道他一定会面不改色地说要暂停连载。虽然明知他老人家已年过八十,会有这种反应也在所难免,但站在编辑的立场上,毕竟还是不希望开天窗。
我想起之前在搜集二·二六事件的资料期间,曾看过西园寺公爵家的管家熊谷八十三氏的资料,应该很丰富。那时熊谷氏给我看的日记塞满了整个壁橱的下半部分,那段如见宝山的记忆至今依然鲜明。我立刻从手边的笔记中勾选出老师可能感兴趣的时期。但接下来可麻烦了,我请出版全集的工作人员分头去抄写了好几次,趁他未失去兴趣之前总算及时将资料送了过去。
我回答:“在出版全集时,我们制作了所有作品的资料卡,然后分领域,再依时间顺序排列。希望能用点和线的方式表现作家创意的纵横穿梭、自在洒脱,造成一种视觉效果。”
“你一定煞费苦心吧。”对方这么安慰我。
那时,得知当地也有这样的知音,顿时让我萌起勇往直前的勇气。或许这也是清张作品散发出来的力量。
鳗鱼、葡萄酒与清张先生
——前《周刊朝日》总编、常盘大学教授、散文学家重金敦之
结果老师的回应来得很快,责编笑眯眯地回来报告说他高兴地说“有意思,这下子可以好好想想了”。
我这边也紧急调度,因为想确认当地的氛围,便带着责编跑去兴津采访。幸运的是,我们找到了二·二六事件当时负责坐渔庄<a id="zw3" href="#zhu3"><sup>[3]</sup></a>警备工作的前警官。除了警备体制和轮班执勤制度外,还具体掌握了工作时的状态。
后来,又拿到了故事发生舞台坐渔庄的地图,老师专心投入,稿子得以顺利完成。
至于间谍M,算是我暌违已久的单独采访。某天早上,我接到老师的电话,吩咐我“来一下”。我去报到,老师便问我:“你这次能否像以前一样单独行动?”感觉上老师似乎想说:“M是个棘手的主题,他有很多微妙的问题,枉费你好意安排了工作人员,真是不好意思。”
不过我倒是求之不得,立刻踏上旅程。没想到追寻M的过程远比想象中困难。但这是《昭和史发掘》结束后一直在追踪的主题,所以我做得很起劲。甚至到老师说“够了,你可以回来了”时,我还在穷追不舍。最后终于将所有的谜团解开,我才安心结束这趟漫长的追踪M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