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4 / 4页)
<a href="#noteref_1">[1]</a>埃德加·爱伦·坡(1809—1849),美国诗人、文艺评论家,现代侦探小说的创始人。在其侦探小说《莫格街凶杀案》中塑造了侦探杜宾这个角色。
因此,我很高兴看到他津津有味地一边喝茶,一边蘸着紫罗兰蜂蜜和奶油吃一大盘烤饼以及一大块蛋糕,所有这些都是哈德森夫人用托盘端来给我们俩的。看样子,福尔摩斯确实在逐渐好起来。他舒舒服服地躺在大扶手椅里,穿着晨衣,两只脚一直伸到炉火前。他一向非常瘦削,体格像死人一样单薄,一双犀利的眼睛配上鹰钩鼻,更显得锐气逼人。不过他的脸色至少有了一些红润,而且声音和举止说明:原来的那个福尔摩斯又回来了。
“我从没见过他,但我是因为他才去那儿的。”
我拍了封电报,说打算到福尔摩斯这里来,在原来的房间里住一段时间。我很高兴得到了他的默许。诊所没有我也能行。我暂时不需照料家人,只是惦记着我的朋友福尔摩斯,我要看着他完全恢复健康。福尔摩斯故意让自己饿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只为让一个冷酷无情、报复心强的对手相信他已经离死不远了。他的计谋得逞了,那个人如今落入了苏格兰场莫顿检察官的铁掌。但我仍然担心福尔摩斯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最好亲自照看一段时间,直到他的身体完全恢复。
“你不会反对我把烟斗装满吧?不反对?那么,把我们带到过去,跟我们说说你在大西洋彼岸的经历吧。我本来以为画商不是那种给自己树敌的人,但您似乎恰恰相反。”
这段对话发生的时间是一八九○年的十一月底。伦敦正值隆冬,街道上非常寒冷,汽灯似乎都被冻得凝固,那一点点微弱的灯光已被无边无际的浓雾吞没。外面,行人像幽灵一样飘过人行道,低着头,挡着脸。四轮马车辘辘地驶过,拉车的马儿迫不及待地往家赶。我庆幸自己待在室内,壁炉里烧着旺火,空气里弥漫着熟悉的烟草味儿——虽然我的朋友喜欢把屋子里搞得乱七八糟,却让我感到每件东西都在它合适的地方。
“他用到一种他称之为推理的方法。按照他的观点,无须说话就能读出某人内心深处的想法。只要研究人们的举止,比如眉毛的轻轻一挑,就能很容易地看透一个人。当时这种观点非常吸引我,但你好像有点儿鄙视——”
“我认为这是不言而喻的。”福尔摩斯回答,“您只见过他三次。他提出见面,却没有出现。从您的描述来看,此人没有对您构成任何威胁,可是您一开始就告诉我们,您是因为焦虑不安才来到这里,而且您必须带着手枪才敢去见他。另外,您还没有告诉我们低顶圆帽的意义。”
“你是指他笔下的那个侦探杜宾?”我说。
“我不知道他是谁,但知道他想要什么。他竟然跟踪我到了英国,这令我震惊。”
“你这么看着我,就好像我是个魔法师。”福尔摩斯笑着说,“看来,你不再研究埃德加·爱伦·坡<sup><a id="noteref_1" href="#footnote_1">[1]</a></sup>的作品了?”
“确实如此。我的仇敌名叫奇兰·奥多纳胡,我真希望这辈子没听过这个名字。”
“但愿如此。”我回答,接着突然顿住,目瞪口呆地望着他。茶还没送到嘴边,我把它又放回桌上,放得太重,茶杯和托盘差点儿分开。“可是,看在老天的分儿上,福尔摩斯!”我惊叫道,“你说的正是我脑子里想的。我发誓,我一个字也没有和你提到过那个孩子和他的病情。你知道我的妻子出门了——那恐怕是你看到我上这儿来而推断出来的。可是我并没有向你提及她离开的原因,而且我相信我的行为举止不可能向你提供任何线索。”
福尔摩斯伸手去拿那只装烟草的波斯拖鞋,开始填他的烟斗。与此同时,埃德蒙·卡斯泰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讲了下面这个故事。
“流感非常讨厌,”夏洛克·福尔摩斯说,“不过你的考虑是对的,在你妻子的照料下,那孩子很快就会恢复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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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美国?”
我突然想到,他大概也更喜欢这样。福尔摩斯很少谈及我在家庭方面的安排。我结婚时他在国外,我当时就意识到这恐怕不完全是一种巧合。也不能说我结婚的话题是个禁区,但我们之间似乎有一种默契,不会过多谈论这个话题。我的幸福和满足对福尔摩斯来说一目了然,他能做到不嫉妒就已经很大度了。我刚进来时,他问候了华生夫人,但没有追问更多的情况,我当然也没有主动再说什么,这就使他说的那段话显得更加匪夷所思。
“是的。”
他刚才热情地跟我打招呼。我在对面坐下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似乎刚从梦里醒来。似乎这两年什么事也没发生,我没有遇到我心爱的玛丽,也没有跟她结婚并搬到肯辛顿的家里,那是我们用阿格拉珍珠的收益买下的房子。我似乎仍然是个单身汉,跟福尔摩斯一起住在这里,分享他追踪和破解一个又一个谜案时的激动。
“卡斯泰尔先生,您的故事充满趣味,如果距离您的歌剧开演还有一段时间,或者,如果您同意放弃序幕,我认为您应该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详细地告诉我们。您提到一年前去过美国。您就是那时候见到这个戴低顶圆帽的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