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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枪打美人台(第4 / 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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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几句残词,引出一部《火神:九河龙蛇》。书中说的这个地方东临渤海,古称陈塘关。到后来退海成地,明成祖朱棣又在此凿城设卫、屯兵存粮,改称天津卫。相距北京城二百四十里地,控扼南北运河,水旱两路的码头,诸行百业齐聚,乃是第一等钱粮浩大的去处,无论穷富都能在这儿混口饭吃。有本事的吃肉,没本事的喝粥,舍得出力气,肯定饿不死。如若想闯出个名号吃香喝辣,没有降人的能耐不成,老百姓讲话“得有绝活儿”。清末以来,天津卫的能人号称“七绝八怪”,比如扛鼎的杜大彪、金枪陈疤瘌眼、开水铺的王宝、吃仓讹库的傻少爷、刨坟掘墓的孙小臭儿、变戏法的杨遮天、混白事的李大嘴、走阴差的张瞎子、守城门的常大辫子、说书的净街王、押宝的冯瘸子、劫道的白四虎、挑大河的邋遢李、倒脏土的黄治安、剃头的十三刀、窑姐儿夜里欢、耍猴的连化青、卖野药的金麻子、哭丧的石寡妇、磨剪子戗菜刀的闫老屁、喝破烂的花狗熊、干窝脖儿的高直眼、骑木驴的毛艳玉,等等,或占一绝、或为一怪,其中有正有邪、有善有恶,有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也有来天津卫闯码头,在九河下梢成的名。年代不同,包括的人也不一样,前前后后好几拨,说起来可不止一十五位。

他这话一出口,吓得钻天豹真魂都飞了,简直不敢细琢磨,一时半会儿完不了是什么意思?便在此时,只听周围有人高喊了一声:“打左耳朵。”陈疤瘌眼瞄都不瞄,抬手就是一枪,再看对面的钻天豹,“哎呦”一声,疼得全身一抖,左耳多了一个窟窿眼儿,往下流血、往上冒烟。

等闲之辈怎称神?

老百姓一看陈爷的枪法神了,看都不看抬手就打,指哪儿打哪儿,分毫不差,顿时彩声如雷,光叫好都不解恨了,有人带着烟卷儿,点上一根递上前来。陈疤瘌眼接在手中道了一个“谢”字,站在原地抽了两口,一边吐烟圈一边问:“二一枪打哪儿?”又有人喊道:“右耳朵!”陈爷点了点头,抬手又是一枪,弹无虚发,正中钻天豹的右耳。

九河下梢多异士,

反正怎么说的都有,也都讲得出子丑寅卯,各有各的道理,考证不出哪个是正根儿。不过一般老百姓可不敢在家供奉火神爷,因为以前的房子多为木质结构,最怕见火,有句老话叫“火烧当日穷”,再有钱的人家也架不住一把火,扑都来不及,顷刻之间灰飞烟灭。民间还是供灶王爷、财神爷的居多,对火神爷一向敬而远之,避之唯恐不及,躲都躲不过来,岂敢招进家门?

钻天豹刚才还是昂首阔步,一脸的大义凛然,这两枚钩子一穿进去,疼得他嘴里直学驴叫唤,哎呦呦一阵骂娘,咬牙切齿,怒瞪陈疤瘌眼,引得围观人群起哄叫好。陈爷听见有人喝彩,不理会钻天豹怎么瞪眼如何骂娘,转过头来对众人拱手致意,又命小学徒的把钻天豹挂在一根木头柱子上。几个徒弟答应一声,如狼似虎冲上前去,打掉他头上的守正戒淫花,拔下英雄胆,拽住钢钩后面的麻绳,拖死狗似的把钻天豹拽到柱子下边,地上留下两条血道子。把个钻天豹给疼得,话都说不出来,光会叫唤了。这根木头柱子一人多高、一抱多粗,一大截埋在美人台中,底下绑了三根“抱柱”,顶端有一个铁环,年深日久已然变成了深红色,也分不清是锈迹还是血污,当学徒的将两条绳子穿过去绑定,甩下来绳子头儿捆在木桩子上。这几个半大小子本就是歪毛儿淘气儿,枪法还没练出来,坏招可全会,绑绳子的尺寸恰到好处,钻天豹的罪可受大了,上不去下不来,踮起脚尖刚刚能够得着地,肩膀上的钩子越挣越深,磨得骨头吱吱作响,疼彻了心肺,口中一个劲儿地叫骂,爹娘祖奶奶,什么难听骂什么。

火德真君是管火的神道,相当于民间俗称的火神爷。有人说火神是三皇之一燧人氏的化身,燧人氏钻木取火去腥膻,后世称之为“火祖”;有人说火神爷是祝融,祝融不是人名而是官称,也叫火正,乃上古之火官;也有说他是忠君报国的介子推,当初在火中救母而亡;还有人干脆说火神爷是哪吒三太子,因为庙中塑像金盔金甲、三头六臂,脚底下也踏一对风火轮。

陈疤瘌眼听到钻天豹嘴里不干不净,上前伸手一扯绳子,把个钻天豹疼得龇牙咧嘴,全身直哆嗦,黄豆大的汗珠子连成串往下掉,再想骂可骂不出来了,只会吸溜凉气儿了。陈疤瘌眼嘿嘿一笑:“钻爷,今天是我陈疤瘌眼送你上路,对你的案由,咱也略有耳闻,只因你把案子做到这儿了,如今免不了一死抵偿。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陈某开枪执法乃奉命行事,下手之时若有个轻重缓急,可别怪我伺候不周。”旧时法场上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无论是砍头还是枪毙,行刑的刽子手不能与犯人交谈,更不能报自己的名姓,还别说是杀人,屠宰牲口也是如此,以免阴魂不散,恶灵缠腿。但是陈疤瘌眼行伍出身,两军阵前杀人如麻,他可不信这一套,况且他的枪是国家法度,杀恶人即是善举,从来不怕犯人得知他的名号,知道了更好,到了阎王殿上也可以替他陈疤瘌眼扬名。

火神庙村的人除了炮仗擀得好以外,还净出练家子,过去练武讲究师承门派,分为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门户,南拳北腿、刀枪棍棒皆有师承传授,然而这个地方的把式不属于任何宗派,更不在八十一门之中,说好听点儿叫自成门户,说白了就是庄稼把式没宗没派,功夫可也不赖。村民们有活儿的时候干活儿,没活儿的时候练武,起初是为了抵御贼寇,后来又把这一身的能耐用在擀炮仗上,干起活儿来手脚麻利、力道讲究,一招一式拿捏得好。因此火神庙村出的鞭炮火药匀、炮衣紧,沾火就着、又脆又响,没有滋稀蹿火的。又依仗紧临运河,漕运便利,上至北京下至江南,行销各地,可谓远近驰名。过去有个对子,上联叫“南通州北通州南北通州通南北”,说的就是这条大运河,北通州在北京、南通州在江苏,两个通州之间全凭运河往来贸易,可谓得天独厚。由于做的是火字门儿里的买卖,村子里的人凑份子,在三岔河口边上起了一座火神庙,供奉火德真君的神像,以求生意兴隆、保一方平安。

接下来陈疤瘌眼问一句打一枪,打一枪人群便喝一声好,那边钻天豹就惨叫一声,其间有人送烟送茶,还有送点心的,许多有钱人买卖大户,都给送花红犒赏,一把一把的银元摆在美人台上,这都是额外的犒劳。陈爷谈笑自若、不紧不慢,打顺手了还来个花样,什么叫苏秦背剑、怎么叫张飞蹁马,右手打累了换左手,两只手都有准头儿,枪在手里颠过来倒过去上下翻飞,看得在场的众人眼花缭乱、目瞪口呆,前八百年、后五百载也没见过这么玩枪的,都玩出花儿来了!前前后后一共打了七十六枪才把钻天豹正了法,最后一枪挑了淫贼的天灵盖,脑浆子洒了一地。

六把真火披在身;

飞贼钻天豹在美人台上挨了陈疤瘌眼七十六枪,打得跟马蜂窝一样,浑身上下已经找不出囫囵个儿的地方了。陈爷手底下有分寸,前七十五枪绕过要害,给钻天豹留了一口气儿,打完最后一枪才真正死透了。围观百姓无不拍手称快,活该这个淫贼,落得如此下场,正是“人生自古皆有死,这回死得不好看”。

三岔河口出奇人,

钻天豹不是本地人,又恶贯满盈、死有余辜,尸首扔在法场之上,没有苦主收殓。此时就见打法场外走进一个老道,这个老道长得太老道了,头盘发髻、须长过胸,卧蚕眉、伏羲眼,脸色青中透灰,赛过蟹盖,手持拂尘、背负木剑、头顶道冠、身穿道袍,一派仙风道骨。只见他手摇一个铜铃,让抬埋队的人把钻天豹的尸首收殓了,打飞的天灵盖也给捡了回来,凑到一块儿用草席子裹住,抬到小木头车上,一路推去了西关外的白骨塔。这一去不要紧,天津城可就闹开鬼了!

陈疤瘌眼说完话,背对钻天豹走出十步,一转身从腰中掏出另一支勃朗宁手枪。这支手枪真漂亮,枪身侧面有轧花的图案,象牙枪柄上镶嵌宝石,两边均雕飞马,枪口上还有滚花,陈疤瘌眼一向视如珍宝,轻易舍不得拿出来。周围看热闹的人都知道陈疤瘌眼这是金枪,枪不是金的,枪法却值金子,这一下有热闹可瞧了!陈疤瘌眼枪毙别的犯人只走三步,头都不回甩手一枪就了结了,枪毙钻天豹却走到十步开外,脸对脸地开枪,金枪陈疤瘌眼那是何等名号,这必定是要亮绝活儿,今天这趟红差没白看!围观的人群一时间喧声四起,拼了命地起哄叫好。陈爷也是外面儿人,老百姓这么给面子,当然得卖派一下,高声冲人群喊道:“老少爷们儿,咱这头一枪打哪儿?”

这位刘爷性如烈火、嫉恶如仇,天生一双飞毛腿,一辈子破了许多大案,凶顽贼人拿了无数,民间相传此人是火神爷下界。他所在的火神庙派出所位于三岔河口,潞水、卫水在此汇流,东注入海,二水颜色不混,有清有浊。说书得说理,不能信口胡言,三岔河口上为什么会有火神庙呢?因为以前河边上有个“火神庙村”,村子里没有外姓人,家家户户姓刘,大多沾亲带故,均以擀炮仗、捻鞭炮的手艺为生。在过去来说,炮仗的用途十分广泛,逢年过节、婚丧嫁娶、买卖开张、上梁入宅,连和尚老道开堂作法也得用,红事用喜炮、白事用素炮。村中的鞭炮作坊一家挨一家,大炮仗、小炮仗、长炮仗、短炮仗,蹿高的、打远的,凡是听响冒烟的,要什么有什么,生意还挺红火。擀炮仗的之所以来此聚居,缘于这个地方全是盐碱地,种什么庄稼也不长,唯独出硝石,做火药讲究一硫二硝三木炭,当地硝石配出来的火药,做成炮仗格外脆响,并且此处离水近,易于防备失火。

此话一出,木头柱子上的钻天豹心说完了,甭问,这是有人花了钱了,不想让我死个痛快,要一点一点弄死我,这都赶上老时年间的万剐凌迟了,两片黄连一锅煮——除了苦还是苦,本以为挨上一枪一死了之,想不到不止一枪!此贼心下惊骇万状,却寻思也不过多挨上几枪,何不能忍此须臾?因此仍在嘴上逞强,他也是为了给自己壮胆,扳倒葫芦洒了油——豁出去了,梗着脖子骂道:“我去你妈的,你个挨千刀的老王八蛋,敢不敢给钻爷我来个快当的?”

正所谓“人分三六九等,肉有五花三层”,人上有人,天外有天,天津卫的奇人异士层出不穷,在“七绝八怪”之上还有“四神三妖”,这可不是自封的,而是民间百姓给他们报的号。“四神”乃清朝末年到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四大奇人,他们四位的事迹盘根错节,过去人喜欢把事往一块说,人往一起凑,因此上合称“四神”,分别是:无宝不识窦占龙、降妖捉怪崔老道、屡破奇案郭得友、追凶拿贼刘横顺。从中信手拎出任何一位,都抵得上一部大书。“三妖”会在书中陆续引出,如果说全了,有一个总回目叫《四神斗三妖》。《火神》只是其中一部,单说火神庙派出所所长飞毛腿刘横顺。

陈疤瘌眼一抬头,眼角眉梢挤出一抹瘆人的邪笑:“钻爷,您了省点力气,咱这一时半会儿的完不了,你爹一声妈一声的不嫌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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