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九百连墩墓(第2 / 3页)
他这番话激起了我心中苦涩的回忆,打心底里忽然生出一股悲凉。我看了看一旁昏昏欲睡的Shirley杨,冲老揣道:“过段日子吧。”
“好好好,你有道理。老子不跟你争,不挖就不挖呗。谁稀罕那点破玩意儿。不过话可说好了,这个夜壶,我得带走,纪念品!”胖子起身去找包装袋,我抖了抖身上的泥土,转身准备去睡觉,不想Shirley杨站在原地,没有半点离开的意思。我心想问题都解决了,她难道还有什么事没说完?
一路上老揣侃侃而谈,把回国后的事详细向我们讲述了一遍。我们这才知道,他回到山西之后又大病了一场,险些见了阎王爷,过趟奈何桥。事后越发觉得应该寻根问祖,把自己的身份给解决。好在他爹那桩案子留了档,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最后可算给他摸着了门路,找到了长沙市底下一处只有十二户人家的小庄子;进去一打听,得了,揣家庄!族谱上还真有揣连顺这么个人,乐得老揣眼泪鼻涕流了满地,险些把族谱给祸害了。认祖归宗成了老揣人生中最为重要的一页,他带着老婆孩子举家搬迁,回到了揣家庄。再过几天,庄上会举行盛大的祭祖仪式,将老揣他爹的衣冠冢迁回揣家祖坟。而老揣和他那宝贝儿子的名字也将重新录入族谱,从此就算是有根有底的人。谈到这些,老揣脸上抑制不住地露出了孩子般的笑容,他转头对我说:“老胡啊,你别怪我多嘴,你们老在外面漂着不是回事,早点回来吧,还是家里好。”
Shirley杨看了看胖子忙碌的背影,又看了看我,指着桌上的煤油灯说:“我出去一趟,你们先睡吧。”
我也好奇,老揣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打小没爹没娘,怎么忽然变湖南人了?他笑道:“这事说来话长,我们那地方太偏了,路还没修过去。这玩意儿快,怎么着也比牛车好使。大家凑合一下,最多两个钟头。”
“那不是有Shirley小姐吗?”老揣叮嘱说,他先前已经在村支书那儿夸下海口,把自己在美国创业打拼的故事吹得天花乱坠,这次重归故里,引来洋人朋友登门道贺,在揣家庄的历史上,那简直是空前绝后必须载入族谱的大事。所以,我们三个必须把架子端起来,给他长一回老脸。
“你什么时候醒的,一惊一乍的,也不出声。”
“你就吹吧,一会儿牛皮吹破了,看你怎么交差。我们三个可都是地道的国产坯子。”
“早醒了,老子哪儿知道你们鬼鬼祟祟地想干吗。”胖子抱起虎子,塞进自己的被子里,连人带壶裹得结结实实,“可怜啊,好好一件战国文物,竟然被人当成尿壶使,他们也不怕折寿。宝贝儿别怕,胖爷爷带你走,明天就离开这个无情无义的地方。”
本以为见到田地,离村子也远不到哪里去,谁知道这一走就是大半天,直到月亮高挂我们才隐约看到了山坳间为数不多的灯火。我直呼上当。老揣腼腆地解释道:“到了到了,前面就是我们庄。你可不知道,村里花了大工夫准备酒席,老少爷们儿都等着看洋人学者呢。”
我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不好意思道:“哈哈,要不我陪你去吧。大姑娘家,深更半夜太危险了。”
“托各位的福,没有各位,哪儿有我今天。来来来,有话回家说,先上车。”小半年的工夫,老揣脸上的气色有了明显改观,不仅肚子鼓了好几圈,连两鬓的白发都褪了,整个人看上去精神焕发,跟进厂回过炉一样。要不是那口熟悉的方言,我还真不敢确定眼前的人就是当初那个病入膏肓的山西煤老板。他带来的那两个司机都穿着蓝大褂,肤色黝黑泛着红铜一样的光泽,一看就是庄稼人。他们二话不说,上前来帮我们搬行李。胖子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上车,扭了扭身子抱怨道:“牛车也比跨子强啊,坐都坐不踏实。你不在山西挖煤吗,怎么跑长沙来了?”
胖子偷笑了一声,冲我挤眉弄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杨参谋,你要注意安全啊!”
“可以啊,一段日子没见,返老还童了。”
“胖子,容我多一嘴,这玩意儿在古代,也是把尿用的。货真价实的尿壶。”
开车的司机提起行李,朴实地笑着说:“庄上不通路,只能开到这片田里,我们要步行啦。”
他听了这话,一脸嫌弃地从被子里掏出了虎子,搁在桌上说:“按我说,这地方肯定有古墓,咱们来都来了,不能空着手回去,多少得带点土特产吧。你看啊,既然有夜壶,那锅碗瓢盆也少不到哪里去,倒腾一车回去,多有面子。”
两个钟头的车程很快就到了头,我们来到一处开阔的荒野,四处都是绿油油的稻田。胖子跳下跨子,捂着腰说:“屁股都坐扁了,你们村在什么地方?怎么都是庄家田。”
我反对道:“有没有墓跟咱们扯不上半点关系。咱又不是小鬼子,走到哪儿挖到哪儿。你来人家做客,二话不说,把人家老祖宗的墓给盗了,留一空坟,合适吗?你让老揣以后怎么做人。咱们要有职业操守,绝对不能挖社会主义墙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