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设好的“局”等你跳(第1 / 13页)
接下来的发展就出乎意料了,谁也没想到,其貌不扬的帅朗是个仇不过夜的野性子,不到两个小时,不知道他从什么地方召集了三十多个大小伙,有一半还穿着铁路工装,连大门都不走,趁午休时间,翻围墙进学校直打进宿舍,把体育系那届二十几个男生从宿舍撵到操场,满学校里打得鸡飞狗跳,连校保卫处都没拦得住。至于体育系那位带头的,最后是在厕所里被人发现的,被人套着麻袋痛殴了一顿,在医院住了半个月,最终连谁动的手都没说清楚。那帮打人的最后一哄而散,保卫处吓唬学生还成,这事根本没治,人走了第二天才开始查……这一架打得不大不小,又是两方都有错,学校顾虑名声虽然没有捅出来,可事后还是深究了几个罪魁祸首,帅朗自然首当其冲,虽然他死活不承认纠集社会青年,可谁都知道这货是肇事的头儿,亏得他老爸凭着警察的身份多方斡旋,才顶了留校察看的处分没被开回家去。
三年不鸣,一鸣惊人的帅朗出名了,名声直压校花,风头直盖校草,飞扬跋扈的体育系被集体干得满地找牙,那事真叫爽,直接成为宿舍夜话的主要内容。不过负面作用也不小,人怕出名猪怕壮,出名的帅朗被人打听得越多,以前有过的糗事露出来的就越多,能招来这么多社会闲杂人员、而且高中就蹲过派出所,再加上他父亲就是警察,种种看似矛盾不可解释的事,想当然地给听者更多的联想。联想的结果是,帅朗被周围那些官二代、富二代、穷二代归到了不属于任何范畴的新类别里:黑二代。
其实没那么严重,不过就是当年和帅朗一起偷铁摸钢换零花钱的铁路子弟,要论群殴,比这么一帮子再专业的还真不好找。
出名快,名臭更快,大学群体里自私、狭隘、拜金、虚荣、浮夸、剽窃什么都可以接受,但恐怕接受不了这么一个另类,不但当面能打而且会背后阴人的角色。毕竟靠拳头赢得尊敬已经过时了,而且是大家都不怎么具备的。
有一个文学巨匠写过一句经典的话:一棵是枣树,还有一棵也是枣树。
这正是在描述帅朗的生活,比如:帅朗去年是单身、今年也是单身;再比如:帅朗上周在失业中、本周也在失业中;还比如:帅朗昨天中午吃的盒饭、今天中午吃的也是盒饭……诸如此类的语句能形容出很多来,不是非要用这句话形容,实在是生活就是这句话的重复,说来说去都是乏善可陈。这也从一个侧面旁证了为什么“给力”能成为一个流行词,原因也是显而易见的,现实无力感太强,活得没劲呗。
其实帅朗的生活原本不是这样的,假如倒退三年、五年甚至时间倒退更久一点,他的生活都不至于这么乏味……如果可以用假如来重新设计过去的生活,或许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先是上初中那年父母离了婚,假如那年父母没离婚,假如父亲不是个铁路乘警,难得着家,没准儿自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不过初中时像他这样寄宿的学生不少,似乎把自己后来没出息归咎于此也说不通,不提也罢。
假如十年前,也就是初中毕业那年,如果当时考个重点高中,没准儿生活会有所改变,不知道是天资实在欠缺还是努力不够,总之勉强上了个郊区十七中,这所中学像他本人一样,属于不入流的。
当帅朗的身影再一次消失在人才市场的人堆里时,马路对面,公交候车亭不远处,一位中年男子看着他的身影笑了笑,摇了摇头,向着反方向踱过马路,走到路对面停车的地方,开了一辆别克车的门,坐到驾驶位置上,把手里的一份简历递到车后,有人接下了,就听这中年人笑着问道:
“师爸,您怎么会对这小子感兴趣?”
车后座上坐着一位老人,如果帅朗见到恐怕会大跌眼镜,这位正是公园里遇到的卦仙。而此时卦仙古清治的手里拿着的正是帅朗的简历,他饶有兴致地翻阅着,对前座男子的话不置可否,笑了笑,不答反问道:“怎么,黄晓,你跟了几个小时,没发现什么特异之处?”
“没有啊,整个一雏儿,就这地方,都是漂在中州混饭的主儿,能有什么特异的。”叫黄晓的那位回过头来,是位留着胡髭的爷们,窄额高颧尖下巴,细看还有点兔唇。他回头见古清治慎重地看着简历,倒更诧异了,笑道:“师爸,您不会想收个关门弟子吧?”
“呵呵……那有什么不可以,咱们这行的门槛是最低的……咦?条件不错嘛,黄晓你看,这孩子是优秀学生干部、优秀共青团员,嗯?居然还是十佳大学生?”古清治扬扬眉头,黑白相间的眉毛挑了挑,很意外。不过黄晓笑了,说道:“师爸,您可落伍了,这东西可信不得,一多半是自己往自己脸上贴金,现在不比咱们当年了,以前假货偶尔能见到,现在只有假货才是真的,只有骗人的才是真话,就这儿的大学生,随便抓几份简历出来,都能把自己吹到天上去,其实,真把他们都扔大街上,他们连填饱肚子的本事都没有……”
上就上了吧,那学校也不是就没有好学生,不过又是事与愿违,郊区十七中靠近铁路西区,学校一多半都是铁路子弟,这帮铁路子弟一扎堆,比扒火车吃铁路的游击队还野,拜把子拉帮结派,打架旷课抽烟喝酒,结伴到铁路工区偷废铁废钢换钱,不该学的都学会了,偏偏该学的语外数理化啥都没学会,要不是当乘警的老爸把他送回信阳老家,多补习了一年,又每年多交了几万块学费上了中大扩招的三本,没准儿这辈子他的教育程度一栏到高中就终止了。
少年时代留下的记忆很简单,不是和谁打架,就是回家被老爸打了,但生活绝对不像现在这么乏味。
从郊区到城区,从中学到大学,生活为这个曾经的问题少年翻开了全新的一页,假如在上大学时发奋图强也不耽误,这所学校虽然不怎么地,不过也不缺考公考研考托福出国的,可事实又一次证明“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老话。他在大学里安生了一年,第二年就发生了震惊全校的群殴事件,起因是餐厅里打饭的学生之间发生了口角,体育系某男扣了中文系某男一饭盆,据说俩人同时追一个妞本就有旧怨。中文系某男气不过,带着同宿舍一群才子上体育系宿舍说理,文学才子遇上体育苗子,那结果和秀才遇上兵没啥两样,中文系这群才子直接被体育系那帮五大三粗的大汉连踢带拽赶了出来。后来据传说是当时旁观的帅朗上前劝阻了几句,因为当时他读的文秘专业也属于中文系,好歹替同系的哥们儿说了几句话,总不能这么有辱斯文吧?
不劝还好,体育系那帮头脑简单只认实力,压根儿没把这小个子放在眼里,说话间耳光就上来了。帅朗也算劣等生中出类拔萃的了,岂能受此侮辱,直接和人干上了,结果没啥悬念,和很多见义勇为、寡不敌众的哥们儿一样,帅朗被体育系几位摁着胖揍了一顿。
原本学生之间打架拳脚冲突,大不了被学校保卫处痛斥一顿,记个处分赔俩医药费,要是有点家庭背景的甚至连处分都不用背,体育系里不少特招生对此根本不惧,连打架后起码的安抚工作都没做,根本没当回事。
“呵呵,黄晓,凡事可不能一概而论,这次我估计你走眼了,他可不是找不着食的主儿。”
古清治笑了笑,眼前又浮现出大清早见到帅朗的情形,这个小伙子给他留下的印象是如此深刻,绝对不像个落魄的失业青年。他专程把黄晓叫来,找到人才市场,淘到了这份简历。收起简历,黄晓明显对于师爸的判断不以为然,摇了摇头,笑了笑,发动车,古清治想起一茬儿来,随意问着:“黄晓,这简历,你怎么拿到手的?他没发现吧?”
“摸的呗……他只顾跟小姑娘扯淡,根本没发现包里简历少了一份……我后来看看,估计都不用摸他的包,招聘单位也挑人呢,合适的他们留下简历,不合适的他们都懒得带回去,直接就在人才市场扔了,要不是时间紧张,咱们等下了班找清洁工要都成……”黄晓说道,倒着车上了路面,这话引得后座的师爸古清治爽朗地笑了笑,没有做什么评价。
车子汇进了马路的车流之中,离开了人才市场。
那位姓帅的人才,依然在人才市场的挤攘人群里递送着简历,就像这里求职的大多数人一样,心里都知道自己递出去的几页纸归宿很可能是废纸篓,可依然别无选择地在这里挤搡、争抢,递那份注水的简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