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第1 / 3页)
五代确认了她们最后与健介接触的情况后,询问最近有没有感到健介哪里反常。美令完全想不出来,绫子也同样如此,但她补充道:“他最近有些没精神,或者该说是有很多心事,我以为他遇到了什么棘手的案子。”美令在旁听着,不禁想道:是这样吗?她心里很懊悔,自己对父亲太不关心了。其实能谋到眼下这份差事,还多亏了健介。健介在家绝口不谈工作,五代问他办理哪种案件,她们也答不上来。
美令最后一次和健介交谈,是在十月三十一日早晨,两人一起吃母亲绫子准备的早餐:烤鲑鱼、凉拌菠菜和味噌汤。健介不太喜欢吃面包,所以白石家的早餐通常是和式的。吃饭时,健介在聊今年冬天雪量的多少。健介爱好滑雪,美令从小就每年跟着他去,但最近他几乎不滑雪了,全家也没再一起去过,雪量已经无关紧要。
但被问到“为被告辩护,难免招致被害人的怨恨吧”时,美令忍不住反驳了。“他没和我说过细节,但常会谈到自己作为辩护律师的从业理念:首先要让被告认识到罪行的严重性,而不只是以减刑为目标。辩护工作的基础,就是详细调查案件,以正确评判严重程度。爸爸就是这样一个人,我无法想象有人会恨到要杀了他。”
不是谁都能做,是因为能接触到客户的个人信息,所以最要紧的是候选人值得信任。想也知道,他们信任的并非美令本人,而是白石健介。如此令人信赖的父亲让美令尊敬不已。然而如今父亲不在了,他已经离开了人世。
五代默然点头,内心也许对这种幼稚的看法颇觉无聊。
商量过后,两人决定报警。美令正准备去最近的警察局,家里的电话响了。接电话的是绫子。从母亲接听时苍白的脸色和逐渐尖锐的声音,美令察觉到出事了。“真的是外子吗?不会弄错了吧?”问到这一句时,绫子已经带着哭腔。
“一样,只有嘟声。到底怎么回事?”绫子觉得奇怪,但这时谁都没有多想。健介做律师一向很忙,经常临时改变日程安排,也经常深夜被叫出去。两人乐观地认为,他只是没空接电话而已。然而天亮后还是联系不上,这下两人都开始担心。美令也顾不上工作了,匆忙给公司打电话请了假。
对方回答说应该不会错,但希望她们去确认一下,两人遂前往遗体停放的警察局。坐在出租车里,绫子一直用手帕捂着眼睛。美令咬紧牙关,强忍着泪水,脑海里有无数疑问在盘旋:怎么会这样?发生了什么?
“该不会把手机忘在什么地方了吧,换普通手机试试?”健介有两部手机,工作时用普通手机。
一定是哪里弄错了——这个幻想在警察局的停尸间里破灭了。男人合着双眼,表情甚至称得上安详,那正是前一天早晨还在记挂着雪场降雪的父亲。美令再也忍耐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考虑了两天后,美令回答说可以试试。健介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就好。这份工作并不是谁都能做,他们为此也犯了难,这下一定很高兴了。”听他这么说,还没上班就已经帮上了谁的忙似的,这种感觉倒确实不赖。
最后,他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他列举了富冈八幡宫、隅田川露台、港区海岸等地名,问她们有没有想到些什么。美令和绫子面面相觑,回答说这些地方与自家毫无交集,也从未听健介提过。刑警们告辞离去,背影仿佛写着“毫无收获”四个大字。
美令看了资料,觉得这工作还不错。薪水不算高,但胜在比现在的工作压力小。尤其好的是,可以规律上下班。她当时在做空姐,那是她向往且有意义的职业,但倦怠感已经超过了成就感,复杂的人际关系也令她厌倦。她觉得应该去看看不同的世界。
又是数周过去,发生了种种事情,最重要的是凶手被捕。凶手叫仓木达郎,住在爱知县,这是美令看新闻得知的。又过了几天,五代才来到她们位于南青山的家,且他另有目的,美令怀疑若非如此,他永远都不会来通知。
“他们做了很多年前台的女员工辞职了,让我来问问你的意愿,应该是记得我说过女儿想辞掉现在的工作。”健介说着,把附有招聘条件的资料给她看。
那天晚上美令回到家时,绫子正在疑惑不解,原来她给健介打了电话,却只听到嘟声,无人接听。
警方说遗体发现于港区海岸路边的车里,并给她们看了照片,正是熟悉的自家车。但健介的遗体位于后座,意味着将车开到那里的另有其人。这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美令问带她们到停尸间的警察,但对方只是为难地回答:正在侦查。
那就是父女俩最后共度的时光了。当然,那时的她做梦也不曾想到。
健介的遗体要送去进行司法解剖,美令她们回了家。两人都哭累了,但要做的事还有很多。要安排守夜和葬礼事宜,还要联系各方亲朋好友。就在她们强打精神忙起来时,门铃声响起,两名刑警来访,年长的姓五代,隶属警视厅搜查一科。美令心想,这是正式作为命案开始调查了。
“下不了多少雪吧,气候正在变暖。”她记得自己是这么回答的,而且看都没看健介。父亲回了些什么,她也全然没印象了,多半是没认真听。早餐时,她总把手机放在旁边,只惦记着有没有谁发信息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