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第2 / 3页)
“听您这么一说,确实……”
堀部离开后,和真从书架上抽出一个文件夹,里面夹着几页订起来的资料,是他在网上搜索到、打印出来的报纸。他在沙发上坐下摊开。这些关于一九八四年命案的报道他已看过多遍,连内容都早已熟记于心。
“有辩解的余地。”堀部翻着笔记本,“作案工具是户外用的折叠刀,超市有售,也可以邮购。因为是多年前买的,达郎先生说不记得店名,警察也没能查清。也就是说,并非为了作案特地购买。可以理解为一时冲动起了杀机,离家时下意识将手头的刀揣进怀里。这样如何?不能说没有预谋,但的确没怎么周密策划,对吧?”
报道将那起命案称为“东冈崎站前金融从业者被害案”,被害的灰谷昭造是“绿色商店”的经营者。案发之初,报道称“似乎有数起业务相关的金钱纠纷,有可能因此引发犯罪”。三天后,报道称重大嫌疑人落网,但又过了四天才披露姓名。在一篇名为《东冈崎站前金融从业者被害案 犯罪嫌疑人于警察局自杀》的报道里,出现了福间淳二这个名字。所有报道都指责警察局管理疏忽,几乎没有提及案件本身。主流的看法是,好不容易抓到的嫌疑人自杀了,案件的真相也无从知晓,似乎没有人怀疑福间淳二不是真凶。
“啊!”和真脱口感叹,“原来如此。可是,供述中说已经准备了凶器……”
“那是他们的工作。我想检方会强调犯罪者自私、凶残,问些诸如如何看待时效届满的命案、为什么不听白石律师劝告真诚反省等问题。检方应该讯问过达郎先生本人,他的回答将会成为庭审时争议的焦点。这要细查检方的相关记录才知道,我正在申请检方公开。”
“当然可以。什么事?”
“检方的看法会不同吧?”
“就是案子……不是这起案子,是八四年的那一起。请帮我问问他:杀了人这件事,对家人也打算一辈子守口如瓶吗,还是有想过什么时候要说出来?”
“积极反省也很重要。”堀部继续说道,“我说过,达郎先生接受警方、检方讯问时都坦诚配合。在刑警第二次登门时,他很快坦白,没有任何企图蒙混过关的迹象。这都是认罪反省的证据,给裁判员们留下的印象应该不会差。”
和真抱起胳膊,闭上眼,努力追溯着过往的回忆。首先浮现在脑海中的是从货车上卸行李的情景。那天,他们搬到达郎在安城市篠目建的独栋住宅,当时离和真念小学还早。后来他才得知,因为觉得转校太可怜了,父母决定在他上小学前就盖好房子。
堀部推了推眼镜,点了点头。“情况的确是这样,但达郎先生的话中有很微妙的部分。比如他在隅田川露台时和白石律师的对话,白石律师责问他来这种地方做什么,为什么不去浅羽母女那里,达郎先生说那种严厉的语气促使他下了决心。因此,他的决心存在诱因——这样辩护如何?也就是说,直到白石律师责问之前,达郎先生并不确定要怎么做。心里想着杀人灭口,事实上还在犹豫,给人的印象会大不相同。”
搬家前他们好像住在冈崎站附近,地理位置记不真切了。那是栋老旧的双层公寓,他模糊地记得在狭窄的房间里,他跟妈妈睡一个被窝。自家的车停在公寓旁边的月租停车场,车型他记不清了,因为达郎经常换车,不过换来换去始终是白色,这样年检费用便宜。但是否真的便宜,他也不清楚。
“那不就没法争取了……”
达郎开的白车停在露天停车场,又很少清洗,总是脏兮兮的。他就开着这样的车去上班。堀部说达郎在通勤途中出了事,对方是骑自行车的灰谷昭造,不仅要求支付医疗费,还命令达郎去事务所接送他。达郎就职于大型汽车制造商的子公司,一旦员工发生事故,会影响业绩评定直到退休。灰谷就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会漫天要价。
正从公文包里拿文具的堀部停下了手。“这可是……相当尖锐的问题啊。”
在和真眼里,娓娓道来的堀部仿佛另一种不可思议的生物。起初得知案情时,他不明白父亲怎会干出这种蠢事,但听了刚才的解释后多少可以理解了。不愧是律师。
“我很想知道。”
“白石律师的责问令他自觉走投无路,于是他去了东京。他想着万不得已时只有痛下杀手,就带上了刀子,但如有可能还是希望协商。他期盼着哪怕一丝余地,但白石律师的态度终究令他绝望,他不得已才犯下罪行——我准备这样出庭辩护。”
“我明白了。”堀部点点头,在记事本上写下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