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第2 / 3页)
我感到一阵晕眩。我想保护自己的家人,却陷别人的家人于不幸,这种行为无论如何都无法原谅。可我依然下不了决心。我以保护自己和家人为优先,况且时至今日,即使说出真相也于事无补——我这样说服自己。
我焦灼不已——这必是最后通牒。如果保持沉默,白石律师会向浅羽母女说出真相。
我问老板娘电器店叫什么,她答说“好像叫福间电器”。我不由得微微发抖,一定就是那个福间!让我更难受的是老板娘说,福间太太带着幼女悄然离开。她不懂专业知识,难以经营电器店,这自然不必多说,但老板娘说恐怕还是因为饱受社会责难。身为杀人犯的家属,她们好像遭受了不少恶意骚扰。
我一定要阻止他。那对母女如今已成为我活着的意义,我死后才能告知实情。这想法正如白石律师所说,是在“逃避”,但我依然不愿失去至宝。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大错特错,是在几年之后。那时正是泡沫经济的繁荣时期,很多人投资股票、不动产,大获其利。当时我去丰川市出差,随意进了家饭馆。跟同事聊起投资的话题时,老板娘说出了令我意外的事。她说,这里以前有家电器店,老板因投资被骗,一穷二白,就去找介绍人抗议,最后怒不可遏地刺死了对方,被捕后在留置室里上吊自杀了。
犹豫来犹豫去,我终究还是什么都没做。
“我想坦白一件事。”我将事情经过全盘告诉了白石律师,他很震惊,神情僵硬。
这让我松了口气。我一直很不安,万一母女俩流落街头该怎么办。不过想也知道,浅羽母女必定历经常人难以想象的辛劳,才获得如今的生活。去看看她们吧?不,事到如今去了也没有意义。不管坦白还是谢罪,都只会让对方不快:时效已经过了,她们只会痛骂我在妄图自我满足。
“您的情况和心情我了解了。”白石律师说他很乐意帮忙,“不过,这种做法我不赞成。”他认为如果足够真诚,应该生前就去道歉,而不是等到死后。
报告上说,福间妻女用福间太太的旧姓浅羽,在东京的门前仲町开了家饭馆,女儿高中毕业后在店里帮忙。侦探社还偷拍了母女俩出门时的照片。两人差了不少岁数,却更像姐妹,容貌和气质都很像。
十月三十一日,我下定决心,搭上了去往东京的新干线。在车上,我反复推演计划,确认有无疏漏。是的,那时我已经认定白石律师必须去死。我在怀里藏了刀。
从那天起,我便背负着沉重的十字架。在我内心的角落,不,正中央,自责的念头一直挥之不去。我夺走了一个清白无辜的男人的人生。但我没有勇气主动去找警方,我害怕坐牢,想到妻子和刚出世的儿子,更是无法投案自首。我不想让他们沦为罪犯家属。
他这样说出乎我的意料,让我不知如何是好。他说得都对,但我做不到,才想赠予遗产。白石律师说那不叫道歉而是在逃避。他越说越激动,语气相当严厉。我开始后悔向他坦白秘密,请他就当什么都没听过,然后离开了。回到家中,我依然很不踏实,担心白石律师会做什么,因为我把翌桧的事也跟他说了。
我决定雇用私家侦探调查福间家属的住所与近况,于是在电话簿上找了一家侦探社,叫什么名字不记得了,不过办事相当可靠,委托后一周就完成了调查,费用也说得过去。
不久,我收到了白石律师的一封长信,表示无论如何我都应该向浅羽母女道歉,并说必要时他可以陪同前往。他的文字十分热情,充满使命感和正义感,这让我感到恐惧。如果置之不理,这个人会不会向浅羽母女揭穿一切?恐惧在我心头蔓延开来。
时光荏苒,到了一九九九年五月,案件的公诉时效届满。我丝毫不觉喜悦,只感到罪孽深重。此时妻子不幸罹患白血病,数年后病逝,我只觉得这是报应:老天没有惩罚我,却夺走了妻子的性命。
我一直没有回信,几天后又收到了第二封信。信的内容与第一封相同,但更多是责备。他甚至写道:现在时效届满,但您的罪孽并没有随之消失。律师的职责是保障嫌疑人的权利,不是帮忙隐瞒罪行。我宁可选择将罪行揭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