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第1 / 3页)
我问老板娘电器店叫什么,她答说“好像叫福间电器”。我不由得微微发抖,一定就是那个福间!让我更难受的是老板娘说,福间太太带着幼女悄然离开。她不懂专业知识,难以经营电器店,这自然不必多说,但老板娘说恐怕还是因为饱受社会责难。身为杀人犯的家属,她们好像遭受了不少恶意骚扰。
我感到一阵晕眩。我想保护自己的家人,却陷别人的家人于不幸,这种行为无论如何都无法原谅。可我依然下不了决心。我以保护自己和家人为优先,况且时至今日,即使说出真相也于事无补——我这样说服自己。
时光荏苒,到了一九九九年五月,案件的公诉时效届满。我丝毫不觉喜悦,只感到罪孽深重。此时妻子不幸罹患白血病,数年后病逝,我只觉得这是报应:老天没有惩罚我,却夺走了妻子的性命。
我决定雇用私家侦探调查福间家属的住所与近况,于是在电话簿上找了一家侦探社,叫什么名字不记得了,不过办事相当可靠,委托后一周就完成了调查,费用也说得过去。
报告上说,福间妻女用福间太太的旧姓浅羽,在东京的门前仲町开了家饭馆,女儿高中毕业后在店里帮忙。侦探社还偷拍了母女俩出门时的照片。两人差了不少岁数,却更像姐妹,容貌和气质都很像。
三十三年前,我在爱知县一家零部件制造公司工作,没有自己的房子,住在国铁冈崎站附近的公寓里,每天开车上下班。没错,当时还叫国铁,不叫JR。
通勤途中,我撞上了一辆自行车,对方受伤。那个人就是灰谷昭造。
灰谷的伤并不严重,但他狡猾又阴暗,趁我低声下气道歉时提出种种无理要求。治疗费用当然应该由我支付,但金额高得吓人,他还要求我负责接送他去事务所。
那个晚上,我终于忍无可忍。他找我要自行车的修理费用,金额同样很离谱,甚至可以买辆新的。一看那数字,我大为光火,跟他说这么贵我可掏不起。灰谷说那就把车祸的事捅到我公司。
我的确向公司隐瞒了实情,因为我就职于大型汽车制造商的子公司,对交通事故十分敏感,据说只要出一次事故,就会影响业绩评定,直到退休。要是这个男人以后一直纠缠不休,我可受不了。这么想着,我抓起了事务所厨房里的菜刀。
这让我松了口气。我一直很不安,万一母女俩流落街头该怎么办。不过想也知道,浅羽母女必定历经常人难以想象的辛劳,才获得如今的生活。去看看她们吧?不,事到如今去了也没有意义。不管坦白还是谢罪,都只会让对方不快:时效已经过了,她们只会痛骂我在妄图自我满足。
犹豫来犹豫去,我终究还是什么都没做。
我不是真想杀他,只想吓唬他一下,然而灰谷躲都不躲,冷笑着说有本事就捅他。看到他那副嘴脸,我顿时失去了理智。回过神时,灰谷倒在地上,而我的手里握着沾满鲜血的菜刀。灰谷看上去已经死透了。
我意识到自己闯了滔天大祸,必须尽快离开,于是立刻擦掉菜刀上的指纹,离开房间。刚坐上自己的车,灰谷事务所的接线员就回来了,我于是装作刚到的样子,下了车跟他一起去事务所。就这样,我和他一同成为尸体的第一发现者。我当然也做了笔录,但警察似乎没发现怀疑我的证据,并未限制我的人身自由,也没有多次叫我过去。
就在这时,事情有了意外的进展。凶手被逮捕了,是个叫福间淳二的男人,和灰谷因金钱纠纷有过节。坦白说,我得救了,只盼着就此结案。福间本人自然会否认,但警方未必听他的。最后我得偿所愿。如您所知,福间自杀,警方就此终止侦查。
从那天起,我便背负着沉重的十字架。在我内心的角落,不,正中央,自责的念头一直挥之不去。我夺走了一个清白无辜的男人的人生。但我没有勇气主动去找警方,我害怕坐牢,想到妻子和刚出世的儿子,更是无法投案自首。我不想让他们沦为罪犯家属。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大错特错,是在几年之后。那时正是泡沫经济的繁荣时期,很多人投资股票、不动产,大获其利。当时我去丰川市出差,随意进了家饭馆。跟同事聊起投资的话题时,老板娘说出了令我意外的事。她说,这里以前有家电器店,老板因投资被骗,一穷二白,就去找介绍人抗议,最后怒不可遏地刺死了对方,被捕后在留置室里上吊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