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第1 / 6页)
这里以开车为主要出行方式,和东京相比步行的人要少得多,但也不是完全没有,不能掉以轻心。每当有人迎面走来,和真就假装理理头发,遮住眼睛。
和真完全无法理解这次的案件。杀害住在东京的律师自不必说,动机是一九八四年的命案,这一点也如同晴天霹雳,老实说,他到现在都接受不了。儿时有关父亲的记忆,至今仍鲜明如在眼前。父亲诚实、温柔、待人亲切,在家人面前无比可靠。这样的外表下,竟隐藏着杀人犯的面孔吗?怎么可能,一定是哪里弄错了——这个想法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达郎确与“东冈崎站前金融从业者被害案”有关。《周刊世报》的报道里提到,达郎作为遗体发现者进行笔录。这是达郎的前同事告诉记者的,想必不假。
如果达郎真是凶手,当时为什么没有被捕?在推理小说、电视剧里,遗体发现者不是嫌疑最大吗?达郎自己说过,警察没找到他是嫌疑人的决定性证据,但和真觉得日本的警察才不会轻易排除嫌疑,那样悬案可就太多了。
果然还是哪里不对劲。他越想越觉得,达郎没有说出真相。
和真忽然想起刻在脑海里的一句话。
从三河安城站搭上出租车,跟司机说去篠目时,和真心头掠过一抹不安。他担心这个地名会让司机想到那起案件。
司机看上去年纪很大了,操着三河口音问:“篠目这地方也大得很啊,是去哪一带?”
“三丁目的十字路口。”
“噢,是那里。”司机没再多问,发动了引擎。
仓木家离三丁目还有点距离,但如果靠得太近,他怕司机产生不好的联想。也许是他多虑了。但一九八四年冈崎市命案嫌疑人在留置室含冤自杀,最近因另案被捕的人才是真凶,而且就住在篠目——这件事在当地传到什么程度,和真完全无法预判。
我也觉得令尊说了谎,我父亲不是那样的人——这是白石健介的女儿临别时说的话。“那样的人”是什么意思?听上去,她对达郎供述里白石健介的形象心存不满,然而其中并未过多贬低白石健介的品性。在和真看来,白石是个待人亲切、正义感很强的好人。她是无法认同笔录里白石健介的言行吗?她很可能想说,要求因时效逃脱罪责的杀人犯坦白从宽,父亲不是那样的人。
命案的被害人遗属很痛苦,和真现在才切身体会到这个常识。挚爱的家人被杀这一事实本身已足够荒谬,所以至少希望动机合理。凶手的供述中即使只有少许细节令人迷惑,也要设法弄清楚,这是顺理成章的事。庭审本是厘清案情的场合,可这样下去,一切将在达郎的供述为真的前提下裁决,然后结案,白石的女儿大概对此深感焦虑。
想起她的脸,和真心绪微妙。加害人的儿子和被害人的女儿立场截然不同,但他觉得他们在寻求同样的东西。当然,如果对方知道这种想法,肯定会勃然大怒。
这般东想西想着,已经到了目的地。下车前和真戴上了口罩,因为路上难免会遇到熟人,小学、初中的同学应该还有很多住在这附近。幸好是冬天,若在夏天戴口罩反而很惹眼。如今倒要感谢流感了。
和真小心谨慎地扫视着周围,向仓木家走去。回到念念不忘的故乡,却像潜入敌境的情报工作人员一样。
不知是幸运还是偶然,司机全程一言不发。有那么一瞬间,和真想问他最近这里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但又怕自寻烦恼,于是沉默不语。
他眺望着车窗外的景色。这地方他已经两年没回来过了,上一次还是参加亲戚的法事。因为他一去东京不回,亲戚们责备了他一通,追问他想怎样给父亲养老。最后达郎本人顶了回去,说总会有办法的,不用管了。亲戚们面露不满,仿佛在说“我们可是关心你才问的”。
那些亲戚都没有联系他。据堀部说,达郎也给亲戚们写了信。和真不清楚内容,但大致能想象,不外乎这次给你们添了许多麻烦,深表歉意,可以断绝亲戚关系云云,跟和真收到的信不会有什么区别。
在爱知县三河地区,亲戚之间往来密切。仓木家也不例外,经常有莫名其妙的聚会,和真去东京前必须参加。既然达郎写了这种信,身为长子不可能当无事发生。本来他应该去向亲戚们致歉,但现在实在打不起精神。
这次返乡,他另有目的。他要进一步调查达郎,尤其是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