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之町 第4章（第4 / 4页）

不过学校里也不全是烦心事，也有不少学生非常尊重英一，他们和真世在一起时，跟他们与其他同学相处时一样放松。

她用力掀开被子，猛地坐起来。很久没在榻榻米上睡觉了，但这不是睡不好的原因。

但要说初中的日子不让人窒息，那是骗人的。考虑到英一的身份，真世不能违反校规，还要避免其他老师的批评；既要考出较好的成绩，又不能让自己太显眼，更不能对学校有怨言。沉默又低调的优等生—这就是真世初中时必须扮演的角色。

夜里她醒了好几次。每次醒来，窗外都是一片漆黑，她却怎么也睡不踏实。现在她也不是因为闹钟才醒的，神思早已清醒，只是没有力气起身，一直缩在被窝里。

当然，和在家里一样，她和英一在学校也保持着距离。想必英一也感受到了，能够理解女儿的郁结与疏远。在家时，他没有刻意强调父女的关系，也从来不做带有说教色彩的事，而是把已是初中生的女儿当大人看待。

真世懂事时，英一在当地已经家喻户晓。不少人家从真世的曾祖父和祖父辈就开始和她家交好，英一又是一心扑在教育上的好老师，因此在当地非常有名。真世曾多次听人们谈论，英一常对有问题的学生关照有加，或者说，正因为学生有问题，英一才更像亲人一样帮助他们。他甚至曾站在学生一边，向校方提出抗议。

“早！昨晚睡着了吗？要不要我赶过去？”

从小学开始，真世就被喊作“神尾老师的女儿”。那时她并没有觉得不舒服，因为每次被这样称呼，人们都会加上一句赞扬英一的话。没有人会因为父亲受表扬而不开心。

她刚拿起手机，就收到了健太的短信。

可升入初中后，情况就不一样了。学生很少，只有两个班。上课的时候，她一看到父亲站在讲台上，心里就有些别扭，一直低着头。

天终于亮了。

真世升入高中后，这种关系也没有改变。对英一来说，如果让他突然在真世面前摆出父亲的姿态，他会觉得抵触。真世也做不到现在才开始对父亲撒娇。时至今日，两人都没有更加亲近。

听到闹铃声，真世睁开了眼。她摁了一下枕边的手机，关上闹钟。上午七点的强烈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射进屋内。

因此，真世可以说是对英一一无所知。即使父亲遇害，她也无法向警察提供更多可供参考的线索。

旅馆提供早餐，真世虽然没什么胃口，还是决定去餐厅。今天大概会是漫长的一天，如果不吃点什么，身体会撑不住的。

她终于知道，神尾英一不只是一个为人和善、与学生走得很近的老师，同时也十分严厉—对不认真的学生，他不会纵容任何一个细小的违规行为。这些对一个老师来说是理所当然的，却是真世从未了解的另一面。

她在卫生间洗了把脸。可能因为睡眠不足，脑袋昏昏沉沉的。镜中的自己没有黑眼圈，但明显精气神不足。她用两手拍打脸颊，刺激了一下自己。

一天放学回家，她看到有同学在游戏厅玩。其中一个察觉到真世的目光，凑到大家耳边说了些什么。真世当时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几天后，她的担忧果然变成了现实。打游戏的同学被叫到老师的办公室，受到批评。是小镇上别的人向学校举报，可是那几个同学都不信，猜测是真世向英一告的状。流言就这样传开了。从那天起，一些同学开始疏远她。

她怎么也忘不了英一的脸。太平间里看到的父亲的遗容，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英一健在时的身影、一家人一起度过的欢乐时光，也走马灯般地浮现眼前，真世每次想起，都无法抑制涌上心头的悲痛。她曾经天真地认为，父亲会一直身体健康，现在这想法令她讨厌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