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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去挖药么?”江长明不由自主地问。
“没那么简单,这里面一定有名堂。”江长明耿耿于怀,他不相信孟小舟手头没资料,一定是周晓哲把课题交给自己,他故意刁难,想出自己的丑。这个卑鄙小人,他在拿工作报私仇!
直到第三天上午,师母叶子秋才打电话,说事情联系妥了,要五百人,没啥具体要求,只要能干活便行。江长明忙问是啥活儿,在哪儿?师母说是去新疆,摘棉花。她有个朋友是新疆农场的场长,答应帮这个忙,工资还可以开高点。江长明很高兴,当下就跟老范去乱石岗组织人。谁知到了乱石岗,村子里却静静的,就像没人住,一问才知,五羊婆把人全带着去了青海,她儿子昨天放出来,今儿一大早便出发了。
江长明把情况汇报上去,周晓哲并不吃惊:“长明,你先不要急,也许郑老真没把资料交给孟小舟,你跟了郑老那么久,应该了解他的个性。资料是他的生命,他不会轻易交给谁。可惜他走得太快,怕是他自己都没想到,会突然离开这个世界。”周晓哲的话里有一种掩不住的伤情。他重重地叹口气,接着道,“我坚信,资料一定在,不会在办公室,也不会在家里,你去沙县,很可能在那儿会有新发现。当然,如果孟小舟真的拿到却又不交出来,问题的性质就变了。”周晓哲无奈地叹道,“孟小舟这个人,我也吃不准呀——”
县上接连发了几个通知,要求各乡镇全力做好劳务输出,积极引导农民外出挣钱。说起容易做起难,这么多农民你往哪输?老范求江长明想想法子,看外面有没熟人,帮他联系联系,给那几个村的农民找个活干。江长明哪有这层关系,想来想去,只想到一个学生,北方学院进修时他代过课,现在酒泉当个科技副县长,打电话问了一下,学生说那边也在搞劳务输出,实在帮不了这忙。江长明灰心了,原本以为自己是忧国忧民的,却连这么点实际问题都解决不了,老范急得嘴上起了泡,完不成任务县上要给治沙站挂黄牌,他就越没空子陪江长明搞课题。这天两个人正在屋里发着感叹,师母叶子秋打来电话,问他最近情况咋样?江长明便把遇到的困难说了,师母想了想说,她倒有层关系,不过好久没联系了,要江长明等她的电话。
凉州城绣在了荷包一边
江长明这才反应过来,周晓哲为什么那么迫切地要把他追回来,为什么又要那么果决地将课题交他手上。
南绣普陀山,北绣饮马泉
看来,沙漠所远不像他想的那样。只要是单位,就充满斗争。江长明忽然想起一位朋友的话来。
到了冰草湾,江长明一句话不说,凝视着沙漠的目光呆呆的,像个傻子。老范跟村长商量完事儿,发现他还蹲在一墩枯死的梭梭前,面容有些惨淡。老范是个明白人,这阵只能装糊涂,忽地扯开嗓子,学瞎仙那样吼了几句贤孝,没想吼出的正是江长明爱听的《绣荷包》。
江长明这才相信,这次定孟小舟,周晓哲是坚决反对的,这也是孟小舟一上任便跟周晓哲讲条件的原由。看来孟小舟也不简单呀。江长明还在怔想,周晓哲突然话峰一转,盯住江长明问:“罗斯这个人你了解多少?”
连续半月,江长明跟老范奔波在乡间地头,水荒算是度过去了,可接下来的问题更大。粮食绝收,农民信心受挫,下一步的生活怎么安排?
果然,在师母家里,林静然说:“周晓哲跟孟小舟谈过课题的事,孟小舟说课题由郑达远负责,资料和数据都在郑达远手里,老师去世后,他曾四处找过,奇怪的是,除了一些基础性资料,关键的东西全都找不到。”
江长明一阵静默。老范捣捣他,走吧,乱想没啥用。江长明苦笑了一下,抬头望望天,天还是那么蓝,那么热,一阵风吹来,把他脑子里的想法刮没了。老范说去冰草湾,这时候江长明已觉得去哪儿不重要了,他心里的热情正在一点点消退下去,变成黏黏的带点苦腥味儿的液体。这液体或许原本就在他心里,只是一直被另一种叫作激情或痴情的东西掩盖着,这阵儿冒了出来,他的心便犯酸,酸得他胃都要收缩。老范看他脸色不大对劲,还当他中了暑,江长明硬撑着笑笑,说中暑哪有这么难受。
“他在说谎!”江长明怒道。
“是挖药,五羊婆说,挖半年药比种两年庄稼还强,听说虫草又涨价了,一根能卖三角钱。”留守在村里的老婆婆说。
“谁都知道他在说谎,但谁也没办法。沙漠所多年的体制,课题正式出成果以前,资料和数据都由第一负责人掌握,这你不是不清楚。孟小舟这样做,其实是在否定老师。”林静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