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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历史军事 >天净沙 > 第2节

第2节(第3 / 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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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八官那天就骂他:“六根,你个羊日,你是没事自己找事,这回我看你咋个遮掩?”常八官其实比他还怕,音丫头的事是他一手弄的,他遮掩了几十年,一提音丫头,他的头皮就麻,身子骨就起冷风,他比六根还害怕面对现实。

这个家到处是阴谋,这是沙沙自小就有的感觉。

你真是不知道,遮掩一项事儿有多难。

那段日子,沙沙是为罗斯的事跟郑达远较劲儿。郑达远坚决不同意她跟罗斯来往,扬言说,她如果敢跟罗斯继续胡来,就永远不要叫他爸。

天啊,她咋还不知道呢?六根原想,这么长时间,音丫头应该知道了,可她不知道,天啊,她不知道。这下难办了。白日里六根六神无主,不是丢东就是拉西,好几次打翻了杯子,惹得玉音直冲他翻白眼。不是因了沙沙,还是因了玉音。六根现在是看不成玉音,一见她,心就乱,就嘡嘡,那个晚上在红木房子里看到的东西就哗地跳出来,吓他。这丫头啊,傻,人太实在了,咋就一点儿也不会察眼观色哩?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哩,她咋就看不见?她看见多好,她要是自己察觉到,自己把事情整明白,六根就能多少轻松些。至少,不用再为遮掩犯愁了。

再细看,六根就傻了,跟枣花并排坐的,不用猜也是老郑头,化成灰他也认得。老郑头怀里,竟抱着一个碎丫头,也穿花格子衣裳,扎两条小辫子。这是音丫头啊,一看就是音丫头么,小时跟现在,没啥区别,很像么!

六根说的,就是沙沙跟孟小舟两人跑沙窝铺抢资料的事。

一张旧照片,都发黄了,不发黄才怪,怕是有二十多年了吧,那个时候都是黑白照,照得也不大姿势,有点土气。六根一看枣花的穿着,差点笑了。花格子衣裳,里面是大红线衣,还翻着衣领。包着一块花头巾,那头巾倒是好看,年轻的时候,他给老婆也买过,可惜她顶着那头巾跟人跑了。

要说这事怪沙沙,沙沙上了孟小舟的贼船。当然,那个时候沙沙并不知道这就是贼船,沙沙要办人与沙漠的模特大赛,缺钱。罗斯呢,嘴上说得很动听,就是不往出拿钱。沙沙只好找孟小舟,孟小舟答应得很痛快,还说这个主题跟沙漠所的工作相吻合,沙漠所可以赞助。沙沙真是激动,这是多年来孟小舟第一次痛快的帮她,而且还是以赞助的形式,不让她还钱。但是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并不见孟小舟真的把钱打到她帐上。沙沙有点生气,跑去质问孟小舟,孟小舟结巴着说,是郑达远不同意。

其实也不是啥祸,就是一张照片,藏在纸箱子最下头,拿红布包着,红布拆开,又是一层蓝布,蓝布拆开,又是一层花布,总之拆了好几层,才拆出一个框框。六根真是不能拆的,枣花再三跟他安顿,拿了存折,甭乱翻,你要是敢乱翻,我饶不了你!可那个时候,他真是忍不住,老想着枣花有秘密瞒他,凭啥要瞒他呢,他想不通。你不让乱翻,我偏翻,反正翻了你也不知道。这么想着,他就翻了,翻得还很耐心。结果,就翻着了那张照片,装在框框里的照片。

“不叫就不叫,你以为我爱叫啊。”沙沙藐视着郑达远,继续以她玩世不恭的方式惩罚着这一对夫妻,并且下定决心,一定要将这种惩罚进行到底。你们看不上谁,我就偏跟谁好!

夜浓星绸,六根孤独地坐在沙梁子上,心里装满了愁事。六根的愁绝不是杞人忧天,也不是尚立敏骂的那样,“猪脑子”“神经病”,他是真愁,愁得很,愁得快要发疯了。六根不只是愁沙沙,沙沙这种没心没肝的女人,他愁一会就不愁了,他愁的是音丫头,音丫头才是他最大的一块心病。

郑达远真是气疯了,一次回省城开会,看见她跟罗斯亲密地挽着手,往沙漠所对面的咖啡屋去,竟然不顾自己的身份,跑过来就冲她吼:“你真是想毁掉自己吗,如果你想毁,我教你个方法,吸毒,卖身,做啥都行,就是不要跟这个外国佬在一起!”那一天沙沙哭了,世上哪有父亲这样骂女儿的?“吸毒”,“卖身”,听听,这些话他都骂得出来,可见,她的怀疑根本没有错。

“好险啊,差点儿就给穿帮。”他想。“可纸里头总归包不住火,往后,咋个遮掩哩?”他又想。

是的,怀疑。在这样的家庭长大,换上谁,都免不了怀疑。

“他怎么知道?”沙沙问。

也怪六根,他不该那么贪,不该啥也往眼睛里看。那晚要是胆小点,不乱翻,拿了要拿的东西走出来,他的心就不会这么沉了。事情落不实,你还沉个啥?你总不能硬说音丫头是人家老郑头的娃么,就算你疑惑,能顶个屁用!世上的事可疑惑的多着哩,常八官这老羊日的,嘴紧得跟车轴头一样,这么大的事,一点儿风也没向他透,害得他啥事都要自个揣摩,自个瞎想,这不,想出祸来了吧。

“所里的规定,超过十万以上必须得所长签字。”

坐着坐着,六根眼前,哗就冒出那个夜晚看到的东西。

沙沙跟郑达远关系一直处得不好,那一阵子就闹得更僵。并不是沙沙已经掌握了什么,他们父女向来如此,忽冷忽热,反复无常。这也难怪,在沙沙的印象里,她跟没父亲的孩子没啥两样,反正打小到现在,郑达远就没对她亲热过,更别说像那些溺爱子女的父亲一样溺爱她。沙沙能健康地活到现在,全靠了她自己,按她的话说,父亲属于沙漠,母亲属于工厂,只有冷冰冰的家属于她自己。进入沙漠所后,沙沙也想把父女关系往暖的方向努力一下,谁知不努力还好,一努力,郑达远反倒警惕地盯住她:“是不是你母亲教你这样做的?”这种话听久了,沙沙便明白,父亲郑达远心里,她永远是一个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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