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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吧,我尽量满足。”大约是事情办得太容易,律师反倒显得不安。
谁知仅仅半年,最优秀的一位专家便倒下了。
“这事请不要告诉我女儿。”
当然也怪他自己,年初就有人提醒,说郑达远身体不好,长年野外作业,比农民还苦几倍,政府应该爱护这些专家,最起码要对他们的健康负责。他也看到过这方面的内参,呼吁政府不要以透支科学家的健康为成本换取眼前利益,科研人员的亚健康应该引起高度重视。当时他担任副省长不久,脑子里要考虑的事太多,加上项目紧,能否拿到这笔援助对他意义十分重大,便一门心思催着出成果,压根没考虑别的。
律师松下一口气:“没问题,郑先生也是这样嘱托的。”
“沙沙,你说什么?”叶子秋惊愕地抬起头,关于遗嘱的事,叶子秋一直没跟沙沙提,她自信沙沙并不知晓,这是她跟郑达远之间的一笔情债,一段人生宿冤。但她绝然想不到,外国人罗斯早把这事儿说给了沙沙。
怪诞的女人。
“我说什么,我还能说什么?”沙沙恼怒地扔掉手里的毛巾,跑进了卧室。
林静然想说什么,嘴唇轻轻一咬,没说,出去了。
江长明一时有些怔然,沙沙并没有跟他讲清来龙去脉,尤其外国人罗斯,沙沙提都没提。他结巴地望着她们,不知说啥。
眼下要紧的事,一是尽快确定沙漠所所长的人选,二是把项目抓紧。特别是项目,绝不能耽搁。可是,谁能挑起这个大梁呢?郑达远不但是主持人,更是这个项目的调查者和实践者。老头子多年养下一个毛病,事必躬亲,有些完全能交给助手和学生做的工作,他也不放心。这下好了,他一走把大半个项目带走了。周晓哲侧面了解过,目前几个助手根本不具备挑大梁的能力,他们可气到两年不到沙漠去,最基本的一手资料都不掌握,可见科研腐败不是空穴来风,拿着高额的津贴和奖金,却关起门来做纸上学问,这种学术风气还了得!
叶子秋是不在乎那点钱的,再多她也不在乎。她跟郑达远早就在经济上分开了,甭说他们,就连沙沙也是如此,自挣自花,他们从没为钱的事闹过矛盾。
郑达远一头倒下,对周晓哲是个打击。不仅仅是失去了一位国宝级的专家,更重要的,郑达远主持的项目进行了一半,正到出成果的关键时期。这个项目能否如期完成,能否取得攻坚性的突破,直接关系到国际社会对治理腾格里沙漠的信心。说穿了,就是国际组织的援助能否拿到手。对一个内地穷省来说,这笔资金的意义大得不得了。
至于外国人罗斯知道这事,全是因了他跟律师是朋友。罗斯是在委托这位朋友办理自己在中国境内的财产保护时无意间看到那份遗嘱的,当时他还若有所思地发了会怔,觉得中国人真是不可思议,一辈子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却要留给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不过罗斯也没把它当成件大事,第二天跟沙沙见面,随口就把这事说了,哪料到沙沙会想那么多,差点惹出一场大乱子。
周晓哲让林静然把沙漠所的情况整理一下,他要向省长办公会汇报。
“有事?”他发现这两天林静然老走神,少了刚来时的那份专注。
事情其实是这样的,追悼会开完的第三天,叶子秋洗去脸上的悲容,从家里来到幼儿园,这儿的空气比家里要好,至少没被死亡浸染过。一看到孩子们,叶子秋的悲痛便去了一半,这是她多年养成的习惯,只要一投入工作,再大的事也能放下。可是这天不巧,叶子秋刚进办公室,就有律师找上门来,说是受郑达远先生生前委托,特意来办理遗产手续,说着拿出那份遗嘱。
林静然走进来,放下资料,没走,反常地盯住他望。
叶子秋当时的惊讶绝不亚于沙沙,她几乎愤怒得要撕掉遗嘱,但她很快就镇定了,其实这一切都在她的预想中。她啥也没说,按律师的意见签了字,律师很满意,算是免去了一场唇枪舌战,很感激地跟叶子秋说了声谢谢,叶子秋凄凉地笑了笑。律师临出门时,叶子秋突然说:“我有个小小的请求,不知能否答应?”
到底挑谁呢?到现在周晓哲还没主意。主动请缨者倒是不少,可都是冲所长这个位子来的,早上他还接到过电话,是人大一位老领导向他推荐龙九苗,说了一大堆好话,就是不谈他的学术能力。学术单位不谈学术能力,这跟寺庙不谈修行一个道理。他气了一阵,又觉这个比喻不太贴切。索性不想了,到会上听听别的领导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