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第1 / 5页)
是的,白日梦。
阻止?他再一次笑笑,那笑接近墨汁的颜色。他什么也没做,装得老老实实,规规矩矩,你阻止他什么?他甚至从没在常委会上主动提过一次三河公安的事,你拿什么阻止?不让他抓毒犯?不让他深入基层?还是不让他工作?
这是他今天握断的第三支笔。看来,今天是写不下去了。
孙吉海扔掉断笔,倒在了竹椅上。
昨天晚上,他再次接到省城的电话,质问他为什么不阻止,怎么能听之任之?
“你是常务副书记,也是省委确定的接班人,对他的工作应该有干预权,必要的时候,你可以直接向省委建言,让他离开三河。”
孙吉海一句话都没回答。
孙吉海握着笔的手在抖。
这是个星期天。跟以往任何一个周末一样,孙吉海把自己关进书房,面前是伴随了他半个世纪的宣纸,还有一套晚清时代出土的砚台。
孙吉海喜欢写字。在三河,谁都知道孙吉海的字不错,值得收藏,可谁也得不到他一幅,甚至饱饱眼福的机会都难获得。
他只写给自己。
写字有什么用呢?修身养性,让自己沉入到另一种境界里?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马其鸣不像车光远,这一点他一开始便觉察到了。换上车光远,要是苏紫拦车,他会当下接过状子;换上车光远,如果吴达功撂挑子,他会拍桌子,甚至提出罢他的官;换上车光远,如果抓到范大杆子,他会大张旗鼓地展开一场斗争;换上车光远,如果提拔吴达功做局长,他会自己的官不当,也要跳起来抵制……
换上……
能换吗?这种空想有意义吗?
老了,孙吉海觉得自己真是老了,思维退化得一塌糊涂,甚至有点爱做白日梦了。
的确,孙吉海需要用沉入来获得另一种身心,跟现实完全背离的身心,或者叫麻醉。
十岁起,父亲便教他练字,父亲说,字是门面,字是你的脸,字更是你的心,字里看人生,字里看家风。
就这么着,孙吉海顽固地迷上了练字。练到现在,孙吉海越来越觉自己写的不是字,是命,一个人的宿命。
人都是有宿命的,人根本就躲不开自己的宿命。
孙吉海手里的笔啪地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