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1 / 1页)
江育新的一番“教诲”,字字珠玑,深深地打动了张如文的“神经”。在张如文的眼里、心里,江育新是一个低调的领导,有德有才,待人宽容。自己曾经是“刘少连的人”,对江育新交办的工作,总是拖延甚至搁置,糊弄而过。可江育新却从未给自己小鞋,没有找过茬子刁难过自己。如今,自己身陷绝境,四面楚歌,江育新却反而关怀起自己来,关键时刻给自己一副“清醒剂”,这样的领导在官场中打着灯笼难找。
张如文是典型的刘少连培养的“嫡系”,当年,在常委会上,对他的提拔常委们多有微词。最后,还是江育新打着圆场说:“金无足赤人无完人,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们看一个干部要看他的主流,县委用张如文同志,自有主见和考虑,我看这个同志还是干得了事的。至于缺点,我相信在今后的工作实践中会克服摒弃!”后来,张如文如愿以偿得以提拔,却并未对江县长感恩戴德,他们之间的关系始终是不远不近、不冷不热。
江育新接着说:“钟书记一向看重干部的品性和实干精神,看重社会的公平与正义。除此之外,一切莫谈。本着保护干部、激发干部工作热情的原则,我不希望你破罐子破摔。”
江育新一向与人为善,与刘少连共事搭档的那几年,人事问题他从不插手沾边,一门心思做好副手。有一年乡镇换届,刘少连打算对全县的科局级干部进行一次“大换血”,为了能分得一杯羹,体现领导的权力和威望,不少常委们都煞费心机用尽权力,并接受了“圈子里人”的“好处”,培植亲信,搭顺路车提拔了一些干部。江育新直到召开常委会时还没有提出自己要用的人,这倒让刘少连感觉“事态不妙”,生怕在常委会上江育新节外生枝大闹会场,他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心无杂念太让人心悸。于是,刘少连心怀不安地找到江育新,把自己的“真知灼见”向江育新阐述,然后和风细雨,说:“育新同志啊,乡镇换届四年才能等一次,机会并不常在。你虽然是政府县长,主抓经济,但,你毕竟是县委的副书记,在人事安排上你有自己的建议和意见。换言之,你身边有需要提拔重用的同志,马上给我名单,我们在常委会上明确下来。”江育新还是“按兵不动”,一口回绝:“哎呀,你是县委书记,掌管干部队伍建设,我早就说过,在用人问题上,我是坚决拥护书记的,任何一个职位都需要有人,任何一项工作都要我们的同志去实施去完成。我相信你。”刘少连不知江育新的话是真是假,他在琢磨着:这家伙老奸巨猾,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因为,刘少连一向算计他人,心怀叵测,他总认为别人也在处处算计着他,正常的东西对他来说反而不正常。水是世间的至柔之物,当它渗透到土里,就可能引起山体崩落。渗透是不知不觉的,不像牙齿一咬就疼,它把你含着,逐渐把你融化。就像你吃一块糖,糖硬得硌坏你的牙齿,嘴唇丝毫不会受伤,因为它慢慢耗费着硬糖的能量。水也是这个道理,用斧头凿石头,可能会把斧子劈出豁,但是水滴石穿就是那么的顺其自然了,无需费一劲耗一力。他在行为上客客气气地包裹你的意志,以低姿态崩溃你的自卫系统;他在态度上尊重你,博得你的同情,实际已经打好算盘了,只等时机成熟,让你绝对没有还手之力。他江育新八成都是这样的人,这样的狼子野心。因此,刘少连不敢轻举妄动,原本如期召开的常委会,刘少连借故市委领导的召见而搁了下来。刘少连真是遐想联翩,总以为江育新在用“无声手枪”、“无形刀剑”对准他,大有八公山上,草木皆兵的恐惧和复杂了。
自己的暴行劣迹,迟早会大白于天下,因为纸是包不住火的。江育新早有察觉,他钟祥云更是早有防备。有一句古话,叫做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全部都报。平时,县长从钟祥云的言谈举止中,发现了他对自己的痛恨和不满,所以,自己必须悬崖勒马,反思过去,有必要向组织“说清楚”。
没有了政治靠山的张如文受宠若惊,习惯性地落座后,毕恭毕敬等待着江县长的“最高指示”。书记不在家,县长自然而然取而代之主持工作,主持工作意味着权力最高,说了算。江育新仔细打量了张如文的表情,顺便打开保温杯子,呷了一口浓茶。他正好与钟祥云恰恰相反,钟祥云年轻时因浓茶而引起神经衰弱,睡不着觉,后来一改习性,戒了浓茶喝起了菊花茶。而江育新,没有浓茶是过不了日子的。一次钟祥云幽他一默,说:“育新同志,茶这家伙可不是好东西,你千万不要被它迷惑,他会让你彻夜难眠,想入非非的!”
“如文同志啊,来了,坐,随便坐!”江育新放下手头工作,比较热情的招呼着张如文。
张如文的眼睛不知不觉中与江育新的眼睛对视起来,他显得很不自然。江育新的眉毛和胡须很浓密,估计最少数天没有刮胡子了,眼珠闪着漆黑的光亮,别人看来,总觉得他脸上的色调过于浓厚和显明。平时,张如文与他接触,始终发现他喜欢温和而笑,摸不着这温和的笑声里深藏着什么,而且在那时候,两道浓黑的眉毛占了指挥的地位,指挥那勇猛的大眼,倔强的翘起的鼻子和恣意向前伸出的牙齿。“县长百忙中召见我,请明示!”张如文虔诚地说。
张如文在进来时,轻轻地敲了两下门,也许是敲门声太小或者他精力太集中的缘故,他并没有听见,只见县长正在埋头一丝不苟地批阅文件。
“人的一生总是在忙碌,忙才能体现一个人的价值和作为,忙才能使心境愉悦快乐,生活丰富多彩。如文同志,你说是吗?”江育新顺着张如文的话,围绕一个“忙”字,脱口而出,见解独到。
县长江育新紧急召见双河镇镇长张如文。
江育新是真正出于内心在爱护他,其良苦用心令张如文感激不尽。
只要上班时间,江育新办公室的门随时敞开着,用他自己的话说,闭门办公是对干部群众的最不尊重,这样就无形中制造了距离和障碍,是衙门作风。这一习惯,还缘于他的一次亲身经历。他在基层做一名普通干部时,涉及到一件事要找县里的一名副县长,他是农民的儿子,老实本分,不爱求人。这次,他去找副县长,虽是作了准备,但心里还是害怕,顾虑重重,担心领导摆架子不见他。他知道领导不是随便让人找的,更不是随便让人找得到的,他听人说见领导首先要找秘书(那时还没有手机等现代通讯),他找到秘书,秘书带他来到副县长的办公室前,办公室门紧闭着,秘书提示他在那里等。江育新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还没等到开门,心里烦躁不安,他想敲门又不敢冒犯,最后乖乖无功而返。从这件“衙门紧闭”难办事中,他得到了深刻的启示,对他也是一次亲力亲为的教育。自此,他工作“不关门”。曾经几多回,上级组织来考察江育新,在找同事谈话评价他时,一些干部谈到他的务实作风和亲民作风,不经意间就拿办公不关门来举例说明,所以“不关门”成了江育新的绰号。
“对对对!县长讲得很到位,这也是县长的切身经历和实践感悟。”张如文应允中夹着奉承的元素。他不明白,江育新这样为自己面授“忙经”,如一瓢雾水泼在头上,茫茫然不知所解。他十分清楚,自从钟祥云来高云以后,自己工作确实松劲了,对交办的“公务”三天打鱼、四天晒网,搪塞而过,甚至使绊子。这些,钟祥云、江育新是哑巴吃汤圆心中有数的。江育新的这一番“开场白”,十有八九是针对自己而来。
“江县长,我来了!”张如文昔日的那种不可一世的霸气早已烟消云散,像犯了错误的小孩,说起话来谨小慎微。
“是这样的,今天我约你过来,是给你敲敲警钟,希望你振作起来,踏踏实实做好工作,千万不能有丝毫的懈怠和松劲。贻误事业。”江育新严厉地说,“你是我们县里的中层干部,在举足轻重的双河镇担任举足轻重的镇长职务,责任重大,使命光荣。一镇之长,要集中精力为一个镇的发展和稳定负好全责。有人说,双河镇是高云的北京市,所以说,双河的经济和社会发展直接关系到全县的发展,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龙头工作,你是县委重用起来的干部,要排除和摒弃私心杂念,配合、支持县委政府工作,与县委政府保持高度一致。”
张如文见到平时从没有施以图报的县长,心里忐忑不安,诚惶诚恐,不知如何是好。在他心里,刘少连时过境迁,自身难保;钟祥云一身正气,公道正派,要“靠近”他,张如文有自知之明--他这个污迹斑斑的“带病”干部肯定是希望为零、挨不着边,属于受排挤的“另类分子”,随时等待发落。到这个时候,真真的“救命稻草”是“不左不右”的江育新,今天,钟祥云还没回来,县长召他过来,到底是福还是祸?是喜还是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