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朝中有人好做官”(第3 / 3页)
现实?柳枫有些警惕起来,也绕着弯子说:“萍姐,你在地球的另一面给我打越洋电话不会是为了唱歌给我听,也不会是为了和我讨论中西方的文化差异吧!我来这里半年多了,你杳如黄鹤无信息啊,就像外国一个民歌里唱的:是把我扔到井里就跑了啊。”
“当然不是,”杭维萍那边严肃起来,“你要在适当的时候有一点现实精神。我们毕竟是生活在这个世界上,而不是世界为我们而存在。你对那个农机厂的事就要现实一些。”
“那里和你有什么关系?”
“那个刘总我们在北京你是见过的,大家都是朋友嘛。”
哦,柳枫想起来了,北京“名典咖啡”夜色下那个开美国悍马吉普车的留平头的壮年汉子,就是后来长发的刘华仑啊。真是太可怕了,繁华的京城与穷乡僻壤的小县竟然有那么深的关系,经济、市场,这只无形的手太厉害了啊。再想想,杭维萍的老公公是老抗联出身,据说他的几个公子在白山黑水之间把生意做得生龙活虎赚了不少钱,刘华仑的北京的房地产项目是和哈尔滨人合作的,说不定有杭维萍婆家的人在里边有股份呢。另外,在北京,刘华仑喊杭维萍是杭总的,有一次和李一道闲谈,他说维萍在她婆家家族企业集团里也是一个公司的老总,看来又深入到华北腹地来了。
于连声说,好,好,并当即表扬柳枫立意新,眼界宽,想得远,要是县里班子里的干部都像他,自己就省心了。随后又提出了刘华仑想买二农机厂地的事,让他抓紧操作。
柳枫立即联想、警惕起来,正色道:“于书记,这是个政策问题。一来农机二厂是国有资产,卖出需要有县外的权威部门评估;二来那是规划用地,不能按荒地买;三来就是买也要按上级有关规定挂牌拍卖;四来那里的一百多名下岗工人的养老保险应由买地单位承担,就业也要管起来。”
他没说修省道占地的事,因为还没来得及核实,尽管十有八九是真的。
于茂盛不高兴了,心想,这个话还用你说,我比你不明白吗,叫你管这个事,是信任你,也是为我顶雷。但表面上还是说:“你说得很对,到底是上边来的,对文件记得准。但你不要忘了,我们县是穷县啊,民心工程第一啊,要特事特办啊,总之,我的柳书记,发展是硬道理啊。”他空泛讲了一通,最后说,不管怎么着,刘公桥要按时到国庆节完工,不能给老百姓放空炮,并指定柳枫为建桥的总指挥,自己任政委。说完,推说上级机关来人了,自己有一个饭局,匆匆走了。
这回轮到柳枫郁闷了,他到食堂吃了点饭,看着外面越下越大的雨闷闷地抽着烟想辙。突然,手机响了。一个清脆的女中音传过来:“柳枫,在县里吗?”“哦,是萍姐,你在哪儿?”柳枫的情绪立即高涨起来。
杭维萍出面了,刘华仑的事还能怎么办?
他记得在省委工作时,有一次陪领导和几个老政客吃饭,几个人酒足饭饱后交流从政的经验,其中一个说,每天处理的事情太多,但要掌握一个原则:急事缓办,好事快办,不太明朗的事想清楚了再办,难事尽量推给别人去办。拍卖企业也好,安排下岗工人也好,都是政府行为。看来得对不起管工业的石副县长了,好在自己在电力局引资问题上也帮过他一个忙,也不算不讲义气。于是,他给石三柱打了一个电话,主要讲了于茂盛的指示精神,并说修好刘公桥关系政府形象和民心工程的落实,最后说自己还有别的事,就挂了电话。他知道,在县委与政府之间,县委是领导,不是常委的副县长懂规矩,从来不主动过问党委这边的事。那边石副县长不知是在忙着开什么专题会或在讨论什么难题,屋子里乱哄哄的,大概是为了早点结束通话,痛快答应了。
“我在美国的夏威夷,在独木舟上钓鱼呢,这里的景色真美啊,你那儿怎么样?”
“我们这儿正在下雨。”柳枫说。
“哎,这里不仅景色美,而且到处充满了艺术。昨天我跟一个美国老人学了一首歌,想听吗?”杭维萍在电话里哼唱起来,“路边一棵榕树下,坐着我和他,海风轻轻吹,绿草遍天涯……美吗?”
“美,可惜我无缘见到啊!你到欧洲怎么去了那儿?你们真是有钱没处花啊。”柳枫想着建桥的事说。
“这就是区别啊!权力的集中必定带来财富的集中。好了,国家财政体制问题还是回去再讨论吧。你还甭说,欧洲与美国的艺术真实的现实精神打动了我。前天在华盛顿越战纪念园,雕塑的十几个美国大兵在丛林里有断腿的,有被毒蛇咬住胳膊的,还有被竹扦扎住身体的,叫人看了不寒而栗啊。还有在珍珠港海湾,在密苏里战舰旁边,被日本袭击受伤击沉的一艘美国巡洋军舰锈迹斑斑,还在冒着柴油,让人看了立即激起仇恨和强烈的爱国精神。要在国内,一定是英姿勃勃的士兵英雄形象,一定要把那艘军舰恢复得漂漂亮亮的,把说明词搞得豪言壮语激情冲天的。我看,我们的实事求是在世界上最民主的国家得到了最大的发扬光大,是美国人的现实精神促进了她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