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夜色狰狞 第8章(第1 / 2页)
这是真实感情的流露。虽然到刑警队以来,李斌良已经主持全队开过几次会,但哪次也没有像这次慷慨激昂,说到这里他估计秦副局长又要打断,就停了下来。可秦副局长这回却没出声。李斌良的目光从大家的脸上扫过,注意大家的反应。会议室很静,从目光中可以看出,大家都被吸引住了,也被感动了。秦副局长虽不动声色,但从他一口接一口吸烟上看,内心也不会无动于衷。
回到队里,虽然下班好一会儿了,李斌良却发现各个办公室都有人,大家都没走,有的在吃方便面,有的吃盒饭,他心中十分感动,他没说什么,也要个盒饭吃起来。正在吃着,吴志深领着一个护士走进办公室,还带着吊瓶。他这才想到自己是从医院里逃出来的,才感觉身上的疼痛并没有消失,头也一阵阵发晕,就一只手吃饭,另一只胳膊让护士扎针。他很感谢吴志深:谁说他粗鲁,像鲁智深?瞧,他对自己是多么关心!真的,他在很多地方都像自己的兄长。
这时,他感到一束明亮的目光向自己照过来,他向前望去,那是一双明亮而宁静的眼睛。对,她的名字就叫宁静,是大队的情报资料员。他注意到,她此时的目光中充满了敬佩和信任,也透出几分担忧。她的眼睛遇到他的目光,便垂下了眼帘。李斌良的心不由得一热。而就在这时,他又感到一束刀子一样的目光向他射过来,心中一惊,急忙把视线调过来。于是,他又看到一张俗不可耐的女人脸庞。
李斌良知道,这是刑警职业的另一面,那就是:你在享受破案成功喜悦的同时,也要经受感情的折磨,感受着受害人的痛苦。
她叫高苹,今年已经三十七岁,一年前还是市粮库的保管员,现在,她不但调人公安机关,还进了刑警大队,当上了情报资料员。刑警大队早有了情报资料员宁静,一个人完全够用,可局里硬给她安排了这个位置,以满足她的愿望。她调进来不久就转了干,授予三级警督的警衔。有人算了一下,如果她能授三级警督,应该在十三岁时就参加了工作。然而,更不可思议的是她还有本科学历,可李斌良有一次讯问嫌疑人让她做笔录,两个小时她只记了不到两页纸,其中还有三分之一错别字,使拿下来的口供全泡汤了。别看她工作不怎么样,可平常也挺忙的,忙着来往于各办案科所队,给受处罚的违法犯罪人员说情。而且,每次还都管用,使本来决定严肃处罚的事从轻处理。她之所以有这样的神通是因为她妹妹嫁给了某市领导的儿子。对,她刚来公安局时,还纹了眉,勾了眼线,甚至额前的一绺头发也染成黄色,李斌良为此专门与她谈过话,给她念了公安机关警容风纪,她才很不高兴地染回黑色。李斌良对她说话的声音也不喜欢,沙哑而又尖利,透出一股俗劲,跟泼妇吵架的声音差不多。他不喜欢这个女人,也知道她不喜欢自己。她的目光就说明了一切,每当自己慷慨激昂地讲话时,她总会投来不屑一顾的目光,最近还发现,每当宁静与自己接近一点,她会格外感兴趣地把目光投过来。
秦副局长宣布会议开始后,头就向李斌良一摆:“你谈谈吧!”
对秦副局长,李斌良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在政工科时接触少,只是觉得这人话少,笑容也少,以为是干刑警多年养成的职业病。不过,听一些老同志说过,他当年并不这样,也是爱说爱笑的,可最近这三五年,人就变了,越来越沉闷,还爱发脾气,队里一些年轻同志都挨过他骂,连吴志深都躲不过,好像对胡学正好一点。有些同志在背后议论说:他才四十五六岁,还没到更年期呀?!有的说也许是提前了,只是提前得太多了。李斌良到刑警大队后,他也是不冷不热的,说不上欢迎支持,也不能说反对压制,反正不即不离。自己出事住院这几天,他好像挺关心的,可一出院他又恢复了老样子。李斌良曾是学文的,文学是人学,应该能研究人,可几个月过去了,他也没闹清秦副局长是怎样一个人。当然,秦副局长虽然爱发脾气,却一直对李斌良客客气气的。然而,这也使李斌良产生一种难以捉摸的感觉,因为他听老人说过,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是祸害!
李斌良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会议是秦副局长提出开的,他却要自己先讲,这有点儿像突然袭击。自到刑警大队以来,这种事经常发生:开会时,往往自己正讲得起劲儿,思维正活跃,他会突然打断你的话,高谈阔论一番不着边际的东西。而当你失去了讲话的兴趣,或毫无准备之时,他又突然让你讲。现在就是这样。可讲些什么呢?李斌良边想边开了口:“大家都知道,近些日子我市连续发生三起杀人案件,除了杀我那起未遂外,另两个受害人都死了。特别是后一起,不知大家对受害人家属的痛苦有什么感受,反正我很难过。想一想失去丈夫的妻子吧,想一想那天真可爱的孩子吧,想一想那白发苍苍的老母亲吧……假如这事发生在我们身上,会怎么样?”
李斌良还想说什么,见秦副局长显出不耐烦的神情,就拔下吊瓶,通知大家到会议室开会。
话一开头,思路就清晰了,心情也不平静起来,要讲的话也多了:“当然,我们无法使他们摆脱失去亲人的痛苦,我们做不到,但我们可以减轻她们的痛苦,可以让死者瞑目,让生者得到慰藉。因为我们是刑警,我们有这个责任。那就是把案子破了,让罪犯伏法!”
下晚班的时间已经过了,该离开了。临走前,李斌良和林平安的妻子打个招呼,克制着内心的痛苦,劝了她几句,扔下一百元钱掉头离开了。
李斌良甩掉高苹,目光继续移动,从大家脸上缓缓扫过,忽然又停住了,因为,他看到一张特殊的面孔,一张不同于其他弟兄的面孔,心不由得又咯噔了一下。
秦副局长使劲一摇头:“马上开会,没线索不要紧,咱们先确定破案的大致方向。”
秦副局长打断他的话:“先别激动,分析一下案情。”
李斌良:“这……案件刚开始调查,还没什么线索,是不是早一点,等一等……”
这话反而使李斌良激动起来:“关于案情,我们等一下要深入分析。我要先说一个观点,林平安的尸检结果出来了,他身上虽然中了很多刀,但致命的还是胸口那一刀,而这一刀与毛沧海那刀非常相似。这点,法医的检验已经做出证明。因此我认为,这起案件和我遇险那起案件及毛沧海被杀案件应并案侦查。这个凶手,不,应该称他为杀手,既凶残又大胆,居然连续在我市做下三起杀人案,这是向我们刑警挑战。那好,我们就迎接这挑战吧。请宁静把记录做好,我现在郑重向大家承诺,如果我不能带领大家攻破此案,就地辞职,今生再不当刑警!”
然而,一个吊瓶还没打完,秦副局长就走进来:“咱们得开个会,把案件分析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