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3 / 14页)
吴双脸色尽管难看,但一把手拿出了意见怎敢不从。
“我还想跟你们讲一点意见,小全你也要听好了,有什么事情最好先和我通气,我们班子定了,再向区长汇报,不然的话,我们大家都很被动。”王大正说得看似轻松,但这句话的份量实在是太重了,哈小全感觉整个屋里的空气快要凝固了。
散了班子会,哈小全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汗,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进了办公室,吴双一言不发,坐在办公桌前呆呆地发愣。哈小全见状便悄无声息地出去抽烟。
哈小全正在喷云吐雾过烟瘾的时候,他的手机突然响起来,看了显示的号码,竟是老同事黄隐那厮。黄隐原来在局里任局长助理,两年前,这小子看在局里混不出个名堂,就毅然决然地投奔了他的大学同学,在一个大广告公司任副总裁,年薪十万元,并配了一辆“帕萨特”,人五人六的,这两年来着实挣了些钱。这小子有了钱便瞒着妻子靳莉在外包了一个小情人,哈小全见过他的小情人,二十三四岁,比黄隐小十多岁,是个窈窕淑女。
“别是对嫂子不放心吧?”
“周日回去多来几次,管个够不就结了……”
人们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老李说着说着自己也开始笑了。
冷薇提要求后,大伙果然收敛了许多,老李虽然还是一周回去两次,但保证不迟到早退了。他肯定是很辛苦,哈小全看他的脸都有些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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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街区人员由冷薇带队,这是张喜功局长钦定,并在全体干部会上宣布的。冷薇在全体干部会上代表参训人员发了言,决心不辜负领导和同志们的期望,一定以优异成绩完成学业,为回来更好地做好本职工作打下坚实基础。其实,没有这么简单,来了两周后,冷薇就发现了问题。开始,大家由于对住校生活感觉新鲜,各方面安排得都很好,特别是学习也很刻苦。但是,过了一周后,结了婚的老李就耐不住寂寞,周三下午下了课就往家跑,有时周六下午,上了第一节课后,就溜之大吉了。小刘和小齐虽然没有结婚,但正在交女朋友,受老李的影响,他们也常常不上课就往市里跑。还有的人因为受不了学校的伙食,所以不论男的女的,隔三差五地回家去改善伙食,要么早退,要么迟到,甚至半天不来上课。
冷薇看看实在不像样子,就在一天晚上,她通知大家到教室开会。她站在讲台上面,等着大家陆续坐好。冷薇留着短发,戴着一幅深度近视镜,她上身穿一件白色短袖衬衣,下身穿一件肥肥大大的裤子,个子虽然很高,但没有腰身,胸脯平平。古英素进来了,哈小全把目光一下聚在了这个美人身上,她和冷薇正好形成鲜明的对比,她把头发编了两三个花,成为一根蓬松的短辫,留着很长的发梢,抹袖红色绸衫,黑色一步裙,曲线毕露,她眼睛亮亮地向教室里四处逡巡了一下,便快步走到那些女孩子们中间坐好。冷薇终于开口说话了,标准的普通话,她有一副薄嘴唇,哈小全想,那是一个人善于表达的标志。
冷薇说:“我今天找大伙来,就是想说说遵守学校纪律的事。我观察很多天了,大伙正常回家我不反对,但是,第二天上课不能迟到,更不能半截溜号,有事你请假。既然领导让我带队,我就要负起责任,也请大伙多体谅体谅我。我们不能给西街区抹黑,我们西街区的同志们,从各方面都要表现优秀,我们不仅要把学习成绩搞上去,还要遵守学校纪律,遵守纪律是保证学习的重要前提。我们团支部已经开会研究了组织发展问题,我们现在发展团员,政治思想进步这是必须的标准,是前提,具体到当前,考验入团积极分子的,就是要看你的学习成绩,看你的学习态度……”
冷薇是团支部书记,古英素是组织委员,哈小全是宣传委员。这是大家初进机关时的选举结果。说选举其实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选举,局党组根据大家的录取成绩和过去在学校是否干过团的工作这两个条件,提名他们三个人为候选人,并实行了等额选举。这个结果令哈小全很是激动,自己一个农村孩子,并不比这些城市孩子差,非但不差,反而在有些方面甚至要强。更让他偷着乐的是,能和漂亮的古英素在一起从事团的工作,他就有机会接近她了。
哈小全听冷薇说组织发展,他想,她很会利用这一切有利条件来达到管理这个集体的目的。哈小全打心眼儿里佩服冷薇的成熟。他想,这也许跟家庭出身有关系,她的父母都是“革干”,从小就受了熏陶,尽管在“文革”时也受了冲击,但那种出身的优越感和那种因为优越感而产生的自信始终不会改变。冷薇的父母平反恢复工作后,现仍居高位。家庭是她发挥才智的基础,是她自信的前提。她和自己有着本质的不同。自己出身于普通知识分子家庭,本来就生活在底层,他从小受歧视甚至受污辱,他从没有学会运用智慧来控制、指挥别人,相反,却经常处于被控制、被支配的底层。哈小全听冷薇谈纪律问题,特别是说到早退回家,他自忖自己不存在这个问题。哈小全不愿回家,甚至周日也不愿回家。哈小全一家老少三代仍然挤在一间二十平米的房子里,祖父、父母、哈小全和弟弟,一家五口人,生存在那样一个狭小的空间里,整个家庭终日愁云密布。父母无数次找单位领导解决问题,单位领导经常是同情话说了一大堆,答应一定解决,但今年推明年,明年推后年,始终没有解决。所以哈小全不愿回家。父母并不关心他回不回家,他们认为哈小全能独立生活了,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哈小全从小跟着祖父长大,他和父母彼此间没有多少感情。父母现在把心思都放在弟弟考大学上了。家里唯一的一张写字台,他必须让给弟弟,母亲对弟弟无微不至地照顾,令哈小全嫉妒不已,好像哈小全不是她亲生的似的。所以哈小全不存在学习态度问题,即使没有家庭现状的原因,他也会以身作则,因为他这个人循规蹈矩惯了。
同事们陆陆续续来上班了,一边和哈小全打着招呼,一边掏钥匙开门。办公室主任提醒哈小全今天上午开班子会。哈小全擦完楼道,便进了自己的办公室,点上一支烟,沏了一杯茶,拿出工作手册,略想了想,便把要在班子会上碰的事情写在了工作手册上。他抬头看了看表,距八点半还有十分钟。王大正和吴双从来都是踩点上班,而且从来都是准时下班,从不加班加点。不似单治当一把手时,早来晚走,周六周日有事没事也要加班,弄得大伙筋疲力尽,这真是文武之道,一张一弛,有一紧就得有一松。再说,这个局的职能越来越萎缩,管得越来越少,有些地方已经把这个局和别的部门合并了,但还剩下一些地方没有撤,其中就包括他们这个城市。分管区长很少过问这个局的事,虽然还有几十人,但更多的时候是自己围绕区里的中心工作找活干,有时市局也部署下来一些任务,但都不是硬任务,加之这些局都是端各自区长的饭碗,吃区财政饭的,所以对市局的部署往往不“感冒”,常常是应付了事。
司机小刘进来。“哈局,您今天上午用车吗?不用,我们小孩姥姥病了,我得弄她去看病。”哈小全很关心地问了几句病情,就让他去了。
九点在局会议室开班子会,三个人都端着水杯、拿着本和笔,在会议室落了座。哈小全因为王大正不吸烟,所以开班子会时,他也从不吸烟。办公室主任每次也参加班子会,他是个烟鬼,见哈小全不吸,自己也只好不吸。王大正主持会,他先让大家把各自参加市区各类会议的精神传达一下。
吴双分管检查工作,她把市局最近部署的教育收费大检查的要求简略的汇报了一下,并说已向分管刘区长作了汇报。刘区长指示,要认真安排,群众对教育乱收费反映强烈,要很好地治理一下,对群众意见大的不仅要严肃处罚,还要在媒体曝光。哈小全看到王大正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哈小全知道,吴双曾是刘区长的秘书,算是有一层特殊的关系,有事没事总习惯往刘区长那里跑,大事小情总要越过王大正去汇报,往往王大正还不知道的事,刘区长那里早就知道了。王大正在私下里曾和哈小全议论,吴双太不懂规矩了,什么事不向我汇报,不和我商量,天天往区长那里跑,弄得我很被动。
王大正很严肃地开了口:“每次专项检查,市局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各区县也都不当回事。虽然刘区长这样讲了,但是咱要是动真格的了,分管教育的区长该不干了。我是从教育口出来的,我知道教育也有教育的难处,管教育的区长肯定还要和刘区长协调,到时候弄得咱里外不是人,我看还是应付一下交差算了。这些年我们子弟上学,没少麻烦学校,我们还从人家那里拿了好多咨询费,补充了我们的办公经费。这样吧,告诉各所,要把市局精神传达给各学校,利用提醒函的形式,向他们宣传政策法规,帮助他们纠正不合法的收费项目,对合理但不合法的,要积极向市局协调,争取变为合法的收费项目。另外,培养几个好的典型,通过媒体宣传一下,以点代面,使治理工作真正见效。你看这样行不行?”
回到宿舍,老李黑着一张脸坐在自己的床上,对大伙发起了牢骚。
“年轻轻的懂个屁呀,敢情你没有负担!我们孩子小,爱人上班离家远,我不得回去照顾一下,替她分担分担?”
小齐就笑着说:“我说大哥,你别扯词了,你不说你忍不住,你分担你能天天分担吗?”
老李黑着的脸一下缓和了。“你懂嘛,装得老练。”
“老李,你这样跑来跑去的太辛苦,不如‘每周一歌’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