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艳遇 第1节(第1 / 2页)
刘征就这样被大伙戏耍了一通,不过他自己感觉不出,到现在还神圣,十二分的虔诚。这小子要么是脑子进了水,要么就是黑了心,吃定了文学,硬是赖皮着不走,不发工资行,不给岗位也行,只要让他留在文学院,打扫卫生他也觉得伟大。
“少给我贫嘴,说,你那本书啥时出,我可揣着钱等着投资呢。”高风说的是乐文去年写的一部电视剧,《阳光灿烂》,这阳光当然是高风那阳光,高风看了书名,二话没说就扔给乐文五万:“一点小意思,权当你的茶水钱。”高风知道乐文爱喝茶,还尽挑名茶喝,有些名茶怕是他都没听过。不过那五万,还真为乐文救了急,跟乡下姑娘刘莹的事情败露后,司雪断了他一切财源,包括文学院每月那可怜的一千五百块工资,也让司雪通过创研部主任马兰直接装进了自己腰包,马兰那女人,像是上辈子就跟他有仇,巴不得他天天出事,出了事好有机会在司雪面前显摆。她领乐文的工资就跟领自己老公的工资一样有理,那份霸道劲,想想都让乐文后心疼。
阳光集团在黄土塬东北部,吴水市,乐文老家离这儿不远,跟吴水连着,对这儿还算熟悉。车子抵达时,阳光的秘书贺小丽早已等在门口,看着乐文一行从车上下来,贺小丽微笑着走过来,盈盈道:“乐老师,一路辛苦了。”说着就要伸出手。乐文赶忙冲她使眼色,示意先跟麦主席握。贺小丽大方地跟麦源握过手,迈着袅袅的步子,前面引路。乐文不怀好意地从后面盯了她一会,发现这妞越来越会走路了,那步子迈的,跟旧时烟花院的姑娘们差不多,味浓,有态。不过那身材,确是没先前好看。上次乐文来,还感觉她像个准姑娘,这次,就有点老媳妇的恍然感。
“信,信,你高大老板的能耐,谁个敢怀疑?”
“公报私仇,可耻小人!”马兰骂。
去阳光集团的采风队伍一共五人,作协副主席麦源,《西部小说》编辑小洪,去年刚刚凭长篇小说《血漠》获得全国大奖的作家老树,乐文,还有一位是写了将近十年最近才有点名气的基层作者刘征。创研部主任马兰也吵吵着要来,说她这两年东西没少写,名没少出,凭啥采风老是挨不上她?副主席麦源一口否决。麦源是个老传统,尤其男女方面,正统得可怕。“下去那么长时间,带个女的,像啥?”他在会上这么反驳,弄得谁也不敢支持马兰,好像一支持真就有了问题。马兰忿忿的,却把恨记在了乐文头上,认定是乐文从中作梗,不想让她去。
车子在高速路上奔驰,辽阔的黄土塬仿佛一本被人翻烂了的书,哗哗在眼前闪过。绿色掩不住的苍凉还有随时冒出的土圪垃一般没颜色的人枯涩着乐文的眼睛,隔窗望了一会,乐文失望地收回目光。车子内,副主席麦源正在昏昏欲睡,谢了顶的秃头在阳光下发出滑稽的光亮,让人对这个穷其一生也没能走出黄土塬的老文人生出一丝悲哀。基层作者刘征却很虔诚地双手捧着麦主席的喝水杯,望穿秋水般看着这个令他仰望了若干年的老作家。小伙子也算可怜,原本有一份不错的工作,如果安下心好好干,很可能会前程似锦,偏是着了魔的喜欢文学,还扬言要做麦源第二。这下好,因为一篇二流的官场小说,惹翻了单位领导,处处刁难不说,还几次扬言要开除他。他老婆火上浇油,一看单位提拔的事彻底无望,顿生嫁错人之感,整天叫喊着跟他离婚。小伙子走投无路,几番求到麦源门下,央告着要进文学院,谋一碗专业作家的饭吃。这年头,专业作家的饭也能叫饭?可偏巧就有刘征这种傻冒,做梦都能闻见这饭的香,以为只要混进文联大院,这辈子就能成为茅盾,成为巴金。麦源也是卖足了关子,弄得小伙子三天两头大老远背着沉甸甸的土特产来,就像朝圣一样叩向心中的门。
这妖精,也学会了玩啊。乐文一想波波反复无常的样子,心就有些抖。
一看见他满头大汗的样,文学院那几个口无遮拦的人就喊:“刘作家,你这是长征走完了第几步呀?”或者:“刘作家,山头攻下了没啊?”刘征似乎不觉得自己愚蠢,一如既往咬着牙往麦源家跑,最后直感动得麦源老泪纵横,在文学院会议上讲:“这样执着的人哪还有,放眼文坛,现在哪个不是抄近道,不是变着法子玩另类?今儿个来个美女作家,脱了裤子靠下半身写作,明儿个又冒出个美男作家,搞什么性感文学。文坛干脆不叫文坛了,就叫妓院,搞些个妓女往那一坐,准能火起来。”骂完美女又骂美男,末了又把话题扯到八十后,鼻子里冒着青烟说:“那也叫写作,也配叫文学?我看跟扯鸡巴闲蛋差不多。”最后,才把问题落到刘征身上:“看看,像他这么执着的,这么把文学当崇高事业的,还有?”
那次高风就把这事敲定了,当然是主席点的头,说好六月五日,阳光最为灿烂的日子,吴水那边的风光也最有看头,由副主席麦源带队,作协和文学院组团,去阳光集团采风。可到了六月四日,阳光的秘书突然来电,说高董事长正在接待一名重要人物,腾不开身,采风的日子能不能推迟几天?乐文正在跟波波缠绵,想也没想便说行,推迟几天都行。乐文本盼着阳光能把日程再往后拖一点,好让他更从容地处理好跟波波的事,没想第二天秘书又打来电话,声音软绵绵地说:“乐老师,考虑到作协已作好安排,你们还是八号来吧,请柬我已用快件发了过去,车子后天便到。”乐文仓仓惶惶中结束掉跟波波的疯狂,便踏上去阳光的行程。好在波波远比刘莹那乡下女有素质,愉快地吻了乐文一下,说自己也要往深圳赶,那边还有人等她呢。说完,脚步匆匆先乐文而去。
“没有!”大家异口同声答,接着是一片子哄笑。麦源尴尬了一秒钟,迅疾以拍板的口吻说:“我说嘛,现在谁还能把文学当回事,多亏了我们省后继有人,后继有人啊。”正要说下文,文学院副院长、作协副主席老胡插话了:“且慢,文学后继有没有人是另回事,问题是这个刘什么,刘什么来着,他发了多少作品,有叫响的没?他没有长篇小说吧,没有获过奖吧,这就对了,如果这样的人也能当专业作家,我看文学是彻底完蛋了。”
放松?乐文笑得眼里差点没把血流出来,放松,我他妈哪次不是毁在放松上?
老胡一竿子搅下去,这水不浑也得浑。本来调刘征当专业作家就是一句玩笑话,现在这世道,你还敢专业,谁还让你专业?就那几个工资,上面天天喊着要断奶,要让作家走向市场,自谋出路,居然还有人想专业?麦源提出来,无非也是做个样子给刘征看,他是努力了,至于能不能通过那是大家的事,文学院毕竟也是讲民主的嘛。
这还不算,刘莹又寻死觅活,忽儿上吊,忽儿抹脖子,真就像要为他殉情而去。乐文装作很感动,乖乖将高风给的五万悉数奉上,嘴上说是为刘莹压压惊,其实心里却在吼:拿上钱滚,少给我装正经!乡下姑娘刘莹真是识眼色,看到一大撂百元大钞放面前,泪立马停了,眯着一双小眼睛说:“乐老师,我真舍不得你,你要是哪天想我了,就到下石湾子来,我一定好好陪你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