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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冤魂叩门(第1 / 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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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鳖,生在池沼中的昆虫。柏小燕回忆曾经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对它独有情钟。艰难岁月里,父亲利用休班到郊外给家人弄点“野味”。有个养鱼塘的负责人他认识,特准许他在鱼塘弄田鳖。她记得父亲带她去捉过一次田鳖,大约在夏末的雨后。

鱼塘边有个看鱼人临时搭起的棚子——三角形,当地人称为马架。棚子地上铺着芦苇和一层柔软的靰鞡草算作床,一根电线扯到这里照明。鱼塘负责人特别的关照,让看鱼人睡另个棚子,紧靠鱼塘的这个棚子腾出给柏家父女用。

捕捉田鳖,父亲很有经验。他在鱼塘的一根电线杆下铺两层草编袋子,浇上水。电线杆上那盏水银灯,明亮的灯光会引诱来田鳖,它们纷纷钻到草编袋子底下寻找小虫吃,然后躲藏在里面。次日抖落草编袋子,便可捕获大量田鳖。

不久,阴谋被戳穿。母亲发现糖罐子的糖日益渐少。她过堂般地审问家人,先是弟弟:“大勇,你偷糖吃没?”

“没偷!”弟弟大勇大义凛然的样子。

“小燕你呢?你可是个馋猫儿。”

“我也没……”她的语气有点虚软,拿眼睛瞅父亲。

哈哈哈!父亲突然大笑起来,弓形的脊背颤微微的。他说:“我那天嘴没味儿,吃……”他将错揽在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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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射进卧室,窗帘上出现无数光点,如星星般地闪烁。柏小燕醒了,懒在床上。别墅区的早晨是都市里一天难得的清静时刻,和自家那片居民区的老房子不一样。楼下庄老头的公鸡,啼鸣报晓,晨练的几个人幽默地说:庄老头给咱们养座活闹钟。

“爸总是起得很早。”柏小燕想起背微驼的父亲,柏家他醒得最早,爬起床先到早市上去,买些油条、大果子之类,然后动手制做豆浆。

柏家从祖辈传下一盘手转小磨,据说是爷爷的爷爷从一个逃荒关东的人手里用5斗高粱米换来的。用它磨出的黄豆做豆汁、做豆腐脑、点豆腐,鲜嫩、香甜、雪白。一代一代传下来,柏小燕的父亲——制锁厂工人,为家人磨豆子成为他工余外的乐趣。在41岁那年,脊背像锁头鼻子呈弓形就病退下来。十几年里,他早晨都要磨豆子,石磨辘辘声中,柏小燕如屋檐燕窝里的雏燕,长出羽毛,长硬了翅膀飞出巢,他常以大女儿为自豪:“我闺女在全市效益最好的企业。”

“老锁,”过去同他一个车间的工友,根据他的身形给他起个绰号:老锁。的确,他长得古铜色脸,背部弯弯的,酷像一把大号铜锁。“怎么看小燕也不像是你女儿,瞧你,黑泥鳅似的,小燕白净净的,是不是你老婆跟别人……”

“你呀!”母亲艾怨的目光看着父亲。这一幕,凝固在少女柏小燕心里,虽然说不上刻骨铭心,却始终难忘。

躺在柔软高级鸭绒被里的柏小燕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时光倒流回十年八年,父亲会端来热乎乎的豆汁。一早醒来睁眼便喝碗鲜豆汁真舒服啊!

“老爸身上有股生黄豆的腥味儿!”她极力朝十几年前那个早晨走,去闻父亲身上的植物味道,那绵长的味道使她感到父亲无比慈祥。糊着报纸的简陋卧室,她和弟弟从小睡到大。如今大勇已从中国人民大学毕业,在深圳作律师。他想接两位老人到南方,过惯了简朴生活的二老死活不肯,坚决要在长岭呆下去。照父亲的话,“把老骨头扔在长岭。”

“完全为了我呀!”柏小燕看透了父母的心思,他们对自己未来婚姻的忧虑从眼里流泄出来。

一次父亲电话打到药业集团,说:“来家吧,燕儿,我弄到你爱吃的田鳖。”

“这话你对我老伴说去,”对工友荤荤的玩笑话他听得很舒服,他们在一起开了几十年的玩笑。他有时说:“我闺女吃我磨的豆汁长大,能不白?”

柏小燕小时候顶爱睡懒觉,母亲说她“偎窝子”。

“小燕,喝豆汁!趁热。”父亲煮熟的豆汁端到她的面前,慈祥地看着她喝完,悄声问:“甜吗?”

“甜,甜!”小燕巴嗒着嘴。

“别对你妈说,我放了糖。”他眯起眼睛笑,这是一个小小的阴谋,家里的糖罐子装着白砂糖,日子紧巴时期糖是好东西,十分金贵,轻易不能动用的。他偷着往女儿的豆汁里加一小匙,背着老伴、家人,别人都不能享受加糖的特殊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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