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第2 / 2页）

韩鑫说，从国际国内的市场预测，这项决策没有问题的。这次的赌注是应该赢的。但是，做企业就像医生做手术一样，病人只要上了手术台，都是有风险的。医生拿起手术刀，都是没有百分之百成功把握的。即使是做过多次的驾轻就熟的小手术。因为每次新的手术，都是一次新的内容，都是一次新的考验，世界上没有完全一样的事物。

韩鑫能这样理解自己的事业，我反比听到他大包大揽地下保证，信誓旦旦地打保票放心。韩鑫是真正的成熟、练达。他使我想起清代怪才郑板桥的那首诗：

四十年来画竹枝，日间挥写夜间思。

冗繁削尽留清瘦，画到生时是熟时。

我相信，韩鑫会成功。

我没等更多的人再发言，就出场说话了：

“今天大家讨论韩鑫在日本签订协议书的事，我的态度是：正视现实、实事求是、积极工作、力求胜利。所谓正视现实，实事求是，就是说这件事，韩鑫同志已经先斩后奏了，我们就要承认这个现实，韩鑫的目的当然是积极的、主动的，敢负责任的。我说这话，并不是提倡大家做事都先斩后奏，不要集体决策了。我的意思是，事情既然发生了，就不要一味地往后看，再看也没有用了，也改变不了实事的。在国与国之间，各方进入洽谈事宜的人物都代表各自的国家。俗话说，军中无戏言，国际间更无戏言可谈。更何况双方已经签订了具有法律效应的协议书。既然生米做成了熟饭，我们就积极工作，充分发挥主观的能动性，把下步工作做好，把先进的设备和技术引进过来，下功夫生产出最好的产品。至于韩鑫同志，我们也不能说他做得完全不对，结果并未出来嘛，我们得给人家时间，叫人家实践，实践过后，才知道韩鑫的决策是对，还是错。我们要学习邓小平同志对待发展对待分歧的态度，那叫不争论，不争论，就是用实事说话，让时间作判决。”

由于我用了那句“不争论”的语言，在场的人物们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国为我已经不叫大家再见仁见智的各抒己见了。这时候，与会的人，一个个的不是在品着茶水，就是在吞云吐雾的吸烟。Q电的会议室不比市委政府，这里没有贴着禁止吸烟的小标语，就是贴着禁止吸烟的市委政府会议室，也禁止不住烟的，因为刘识途书记有烟瘾，开会时他总憋不住的，往往带头吸烟，他只要一开头，烟鬼们就跟着上了。我知道，就是叫大家再说三道四地议上两三个钟点，还是那点内容，那些不同见解，永远也统一不了。在场的人物，眼下属我的官大，我就有资格这样告诫诸位同仁。这种所谓的不争论，我的意思是不叫别人再说话了，一切以我的说法为准，也就是，我说了算。不然，十八口子乱当家，那能行吗？

我看着静下来的人们，还想说点什么，实际是想提倡一种做法，也是趁这机会表彰表彰韩鑫。

“刚才韩鑫同志有一段话很使我感动，大家知道是什么吗？”场面较刚才更静了。“韩鑫说道，他愿意为他的决策立下军令状，倘若引进的设备和技术没有为企业带来预期的效益，他要当然地引咎辞职，并接受上级惩罚。这是什么，这就是高度的责任意识、大局意识、法制意识，还有优胜劣汰意识。我们的负责干部，领导同志，都应该有这种意识。可是，我们现在缺的就是这种可贵的难得的意识，缺的就是韩鑫同志这种敢于挑重担，负重责，置个人利益而不顾，一心一意地扑到了事业上。我希望，我在Q市做市长期间，能有更多的具有这种意识的干部。最后，我再强调一点，尽管诸位领导对Q电的引进设备的重大决策有不同意见，到现在也只能以求同存异的态度不要再去争论个你长我短了，而是要一心一意地配合好、服务好Q电的所有工作。大家知道，Q市与Q电是皮与毛的关系，Q电是我们Q市钱袋子，Q电日子好过了，Q市的时光就好，Q电日子难熬了，Q市的日子肯定也不好过。所以说Q电的事，就是诸位自己的事，Q电需要某位办的事、支持的事，你们一定竭尽全力，就像办你们家的事情一样，无条件地支持，决不能袖手旁观，或推诿扯皮。韩鑫同志，倘若你发现有人对Q电不友好、不支持、耍滑头、背后做小动作，甚至拆台的话，请告诉我，千万别客气，我会有办法治治这种私欲综合症的。还有一点，是对几位银行行长说的，你们都是垂直单位，你们的领导在首都，照理说，我这个市长管不住你们的，真的，真的管不住呀。不过，你们的屁股都是坐在Q市的，你们每日每时都是在Q市的这方水土中生活的。所以，你们与咱Q市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你们当然不愿意看到Q市的衰败，而是希望Q市的兴旺发达，是吗？当然是啊！你们比我还要明白，咱们Q电眼前最需要的是什么？是钱。Q电不仅引进设备需要钱，引进人材更需要钱，韩老板已对我说了，下一步他将大刀阔斧地引进人材，不只是在Q省，是放眼全国，盯着世界，哪里有Q电急需要的人材，就把引人材的网撒向哪里。引人材靠的什么，当然有各种因素，软硬环境，精神物质诸多条件。但是有一条必不可少，就是待遇，待遇就是给多少钱。我相信韩鑫同志这次的独断专行是对的，引进的新设备、新技术是有美妙前景的。但是，关键问题还在于人，在于用什么样的人去操作，去实施这套系统工程。人材有了，事情必成无疑，人材匮乏，当事倍功半。诸位行长，作为Q市市长，我并没有权力指令你们干什么，不干什么。但是，我相信，既然你们坐在了Q市，肯定想为Q市做些好事。特别是对Q市的发展，对Q市企业的扶持，你们一定会努力的。现在，我以自己的判断说，Q电前景光明灿烂，韩鑫同志正直可靠、遵纪守法、经营有方，他垮不了台的。我们银行不支持这样的企业，还支持什么？不信任这样的老板，还信任什么？嘿嘿，我说多了，这方面，我不能用政府行为，大家只能是照市场规律做事。但是有一条规律我得与大家交流，即‘若欲取之，必先予之’，可简化为先予后取。就是说我们要想获得对方的好处，就应该先为对方做出贡献。倘若双方都能这样地做事，其结果当然是双赢。这也是中国几千年的实践证明了的正确经营之道。我们的银行家们不是一直说对有潜力的企业要放水养鱼，养鸡下蛋嘛，实际也是这个道理。”

银行行长们一个比一个透，他们说，俞市长说的对。我们对Q电这样的企业，一直都是在放水养鱼哩，我们敢放心地对Q电放款，就是先予后取嘛。在我们Q市，哪个企业几斤几两，哪个老板有多高信誉，我们心中都有杆秤。Q电用巨额资金引进先进设备和先进技术，眼下资金紧张只是暂时困难。一旦新技术新设备发挥了作用，效益会加倍翻番，困难也就迎刃而解。俞市长，你就放心吧，对韩老板，我们敢先予后取……

会议散了之后，韩鑫要我留下，在他的小餐厅用餐，目的是趁吃饭时间与我进一步沟通。他告诉我，与Q电的同类行业，又有几家倒闭了。据他了解，这些倒闭的企业中，其中有身怀绝活的高级技师与高级工程师，还有营销高手。他准备把这些人材招聘过来。他说，这是个机会，他们的企业完蛋了，再有本事、有绝活的人材，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了。要是以往，再高的重金也难把这样的人材挖过来的。这些人材，大多是对自己的企业有感情的，企业对他们更是厚爱。现在可以了，他们成了无家可归的人了，当然好招聘过来了。韩鑫把一份拟选招人材的简况递给我。我浏览一下，更是佩服韩鑫了。这些人分布在天南海北，白领、蓝领、灰领各个层次都有。韩鑫说，衡量一个人材的标准不能只看他出自哪家企业，再好的再先进的企业，也有芸芸众生的平庸之辈，再差的再落后的企业，也可能卧虎藏龙，人材这种事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我问韩鑫，怎么这么快就把网撒向了天南海北，怎么会知道哪里有人材？

韩鑫说，如今的企业，竞争很残酷的。有句老生常谈的格言叫“知彼知己，百战不殆。”所以现在的企业，都配有专门搜集市场与同行情报的人员。兄弟企业吃几个馍，喝几碗汤，有哪种王牌产品，哪种产品有什么特性、特长，是什么样的人材在做这种产品，用的什么样管理模式，产品的覆盖面如何等等，都是这些专职情报人员职责范围内的事。不过，企业不把这些东西称谓情报，而规范为信息。

我又问韩鑫，到底对这次引进的新设备新技术有多大把握？尽管我在大庭广众面前，对韩鑫的这一举措表现得轻松自如，可是内心里，却还是忐忑不安啊，那是3200万美元，相当两个多亿人民币啊！一下子砸进了这个项目，下的赌注的确太大了。作为市长，我能平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