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第1 / 2页)
“看过包公铡陈世美那出戏吧?妹妹。”这出戏对媛媛印象特别深,还是少儿时代,在农村老家的一次集会上,村里人搭起了戏台,请来了戏班,唱的就是这出戏。
“噢,你说的是《铡美案》吧。”蓝莹想了一想,记得是在哪个电视频道里看过这戏,那戏名是《铡美案》,主要人物是秦香莲和陈世美,还有公正执法的包拯。
“就是吧,最后包公开铡把那个没良心的男人一铡两半,真解恨啊!”姐姐的话一下子叫妹妹惊愕了。她发愣的说不出话来,沉静了好大一会儿,方慢慢回过神来,很是疑惧的问:“怎么,你想叫他死?”
“他死了,也不解我的心头之恨啊,妹妹,这事没搁到谁头上,咋能知道那种难忍难熬的滋味啊!开始,我根本接受不了这种结果啊,要么,我的神经一下子就错乱了,神经了,疯了。”
“也是你们俩先前爱得太执著啦。不,应该是你太痴心了,一点防备都没有。唉,女人啊,就是太感性了,一旦动了真感情,还会设防吗?这一点,我理解,姐姐,其实咱们女人都一样。”
离开了江口市,蓝莹带姐姐直驱南下,来到距岳阳楼不远的一个县城,住进一家宾馆。她计划是来这里的桃花源的。自东启聪出事以后,蓝莹就厌烦了喧闹的城市和频繁的交际,她想进入远离尘世的地方,平静平静心情。没有想到的是,一个深藏二十多年的秘密被妈妈捅破了,自己竟然与媛媛是亲生姐妹,姐姐竟然是东启聪的初恋,东启聪却是自己的情人,不,岂止情人,是自己的至爱,心中惟一的男人,也是全部的希望和依托。可是,这个男人却害了姐姐,毁了她的青春,甚至是她的一生,手段又是那样的残忍。这是真的吗?姐姐会说谎吗?她那样的纯真与朴实。东启聪会做出那样没有人道的事情吗?他平日对自己可是体贴入微,有求必应啊。不知为什么,自蓝莹知晓这个秘密以后,心中就滋生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本来,她计划住进距桃花源不远的一个有些名气的城市,如今,却改变主意,下榻县城的一家宾馆,这里更静,人也少,她不想见到那么多人,甚至不想见人,只想独自安静、安静、再安静。她没有马上去景区散心漫行,只是在房间回忆往事。媛媛不然,当她知晓蓝莹是亲妹妹时,开始是惊诧,进而是喜悦,接下来是感恩,自己拿什么回报妹妹呢?只能是对她好下去,打心眼里对她好,永远的对她好……蓝莹的妈妈想的没错,当媛媛知道这个秘密以后,她对小妹的好就更加真诚,更加挚热了。什么事都依着她,什么活儿都帮她做,妹妹想吃什么饭,她就跟着吃什么,妹妹不想去餐厅就餐,她就把饭买回来,妹妹半夜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她就陪她聊天,妹妹问她什么,她就回答什么,包括那些她不想透露的隐私。也许这时间的蓝莹精神有些错乱,也许是她过于烦恼闷郁,也许是她只想“猎奇”解闷,她会突然的发问:“媛媛姐姐,你与他东启聪还没结婚,怎么就敢怀上他的孩子?”
“这事想起来就后悔,没结婚,我俩就租房同居了。唉,真傻,想一想,是太傻了啊!”
“唉,做女人的大都犯这傻事,尽管有多少前车之鉴,女人却不知道接受教训,依然要重蹈覆辙啊!唉,女人还是傻啊!”
“也是太相信男人了,小莹,女人都有这毛病,跟男人好的时候,恨不得把心肝肺都叫他吃了,谁能想得到,这世上的男人是那么花心,那么说话不算数啊。那时候,我做梦也想不到,他一边说跟我结婚,一边却去攀高枝,找那个艾副市长的千金了。”
“男人心都野,哪能像咱们女人,喜欢谁就是喜欢谁,一旦爱上了谁,另外的男人连看一眼都懒得看。男人都色得很,吃着碗里的,还瞅着锅里的,一旦有了机会,就想占有。唉!这是不是天生的特性,你说,姐姐。”蓝莹说这话,其实是开导姐姐,企图让她明白,别过于钻牛角尖,男人都这样。
“妹妹,你想一想,做一个人,连说的话都不算数,发的誓都敢毁掉,那一嘴红口白牙,成啥东西啦?唉!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妹妹,早先我一直觉得他心好人善,谁知会翻脸不认人呢,一翻脸,他那心连狼心都不如,连狗肺都不胜。就是个狼,是个狗,也知道疼自己的小狼崽儿狗崽儿的,他倒好,明明我怀着他的孩子,他要把孩子治死,简直是个发疯的狼啊!老天也不容他啊!”女人越说气越大,声调越高,嗓门越粗,情感越激动,以至于她的面孔,她的脖颈,她的眼光,她的手脚,都陷入一种愤怒、悲恸的情绪里。接下来,她伤心的哭泣起来,一种无法控制的情感迸发冲动,泪水像两道溪流连连不断地流淌在面颊上,浑身不由自主地抽搐着。看着姐姐不能自制的变态模样,妹妹有点慌了,她方知晓姐姐的这根“弦”是不能轻易触动的,只要触动它,就要引发出阵阵的伤痛,甚至歇斯底里大发作,那是致命的伤害啊!同时,她悟出了,原本精神正常的人,何以会精神分裂,以至于错乱失常,患上精神病变为疯人。妹妹马上改换话题,企图掩饰这块让姐姐疼痛的疮疤。
妹妹终于以家长里短,日常生活的话题把姐姐从深渊里拉了出来。媛媛渐渐恢复了平静,方意识到刚才的失态,其实那是老病复发,只是没有复发到严重的地步,因为有好心妹妹温情的话语相劝,温暖的身躯相依,使姐姐得“救”了。妹妹问姐姐,以往都去过哪些地方。姐姐说,从来没有去过,以往除了在老家,就是在江口市了,那时候,哪里有看风景的闲情,只是为糊口挣钱忙碌,这次跟妹妹出来,是平生第一次出远门。妹妹说,那就找个景区,进去转转看看,来这里三天了,不能一直在房间窝着。妹妹的动议正合姐姐的心意,实际上,媛媛也想到外边玩玩看看,长长见识,只是以往没有这种条件,也就没了游玩的意思。妹妹带她来这个县城,已将浏览目标定好了,这里距“桃花源”最近,这些时,也是自与东启聪分离以后,她最想去的地方就是与尘世隔绝的桃花源了。是在中学读书时,少女时代的蓝莹读《桃花源记》,以为文中的桃花源就是理想的世界,是人间天堂,她为那方神秘又美丽的王国陶醉。如今,却是想躲避现实的干扰和随时袭来的“麻烦”,就想将这方王国作为避风港。其实,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与眼前的浏览胜地“桃花源”并不一样,大不一样。姐妹二人步入景区,进入古木参天、翠竹深邃的幽谷,沿山而上,一路观光了遇仙桥、古桃花潭、秦人古洞,直到山顶的桃花观。其间多有石碑竖立,碑上又有历代名家诗作,因时值深秋,又有丛丛菊花,和着秋阳,芳香扑鼻。特别是登至位于山顶的“桃花观”,这里楼阁清秀,殿宇雅静,颇具清高之气,亮节之风,又有诸多楹联、匾额、碑刻、文赋、诗词,文化氛围极为丰满厚重。但是,这一切都不是蓝莹心中的桃花源,因为这不遥远,又不神秘,更没有与世隔绝。从桃花源返回下榻的宾馆,再细读那“桃花源记”,更觉得见到的桃花源景区,与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是天悬地隔了。不过,这并没有使蓝莹丧失寻觅桃花源的信心,她现在有的是时间,又有姐姐做伴,下一站,她要找到心目中的桃花源,那应该是一个幽邃、恬适、深沉的美丽王国。
从进入桃花源景区那一天起,蓝莹改变了先前漫游的路线,她不再往那名山大川和“显贵”的景区奔波,这些人人皆知的佳境被络绎不绝的游人欣赏着、观看着、瞻仰着,甚至践踏着、损坏着,致使原本不染尘世、安泰神秘的精神气质和清纯风度已荡然无存。原本高雅幽深的风景蒙上一种喧嚣与浮躁,原本神圣净洁的寺院渗进丑陋的铜臭和叫卖。蓝莹寻觅的桃花源,沿着现代人奔逐的轨迹已无法找到,所以,她摒弃了所有的交通热线,独辟蹊径,开始了新的漫游漫行生活。这是令常人难以理解的出行,所到之处,是落后贫穷,还有些愚昧的县城、乡镇,更有那无人问津却保持着原始风貌的风景,所乘交通工具,是破旧的常出故障的汽车,所行道路,是县城至县城,乡镇到乡镇的三级和四级公路,路况自然不好,不仅道路狭窄,路面又坑坑洼洼,起伏不平。进了县城,见不到昔日江口市的热闹繁华,下榻住宿,尽管那名字也叫宾馆,或是酒店,其实只是旅店,设施简陋寒酸,服务简单笨拙,哪里能与都市星级酒店比拟。坐进餐馆,只看看那餐厅桌椅,房间装饰,及什物布局,还有服务人员生硬的方言话语,粗糙劣质的菜谱,就令经常出没时尚酒店的蓝莹感到从天上掉至地上的落差了。一次她与姐姐在一个县城的饭店就餐,竟然看到早已见不到的蛆在地面爬动,原来与饭店隔墙是一个旱厕,那些令人作呕的蛆就是从旱厕茅坑里爬出来的。怎么是这样子啊,蓝莹想这县城虽穷,是有名的贫困地方,可是人应该勤快啊,怎么连卫生都不搞。更使蓝莹不解的是,这地方还是红色革命老区呢,上学时课本中就讲过这地方的光荣历史,如今改革开放这么多年了,老区还这样子,唉——
在一个天高气爽的日子,蓝莹姐妹进入江南一座依山傍水的寺院,这是南国很有名气的佛寺,虽然它远离都市城镇,进山朝拜的香客却源源不断,络绎不绝。蓝莹和媛媛是在清晨进入寺院的,也是当天入寺的第一位香客,这时的女人,对寺院是最向往,最信任的,只是不想见到那么多朝山进香的凡人,而不是不想进庙拜佛。蓝莹此刻心向往之的佛教圣地,正像她憧憬的桃花源,应该与世隔绝,切断凡人的足迹,只有她进得那里,聆听旷远空灵的佛教音乐,朗朗虔诚的读经音韵,她甚至想,就在那方理想的“桃源寺院”邻地,修盖一方房舍,让自己安逸的住下,好好修身养性……当蓝莹和媛媛在各个大殿烧香拜佛之后,走出寺院大门时,蓦然看见一个年轻貌美又文质彬彬的尼姑,从她们身边走过,沿着寺院一侧的羊肠小道,匆匆向后山方向赶路,手中还提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裹。敏感的蓝莹立刻觉得,与自己擦身而去的尼姑,应该是一个与自己一样,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女性,从她那眉宇气质中发现,那女子是一个有曲折经历和传奇故事的年轻人。她为什么要削发为尼?她先前在哪个大学读书?她……一连串的疑问涌进蓝莹脑际,她是不是与自己有着“同病相怜”的经历?蓝莹想追上她,开诚布公的介绍自己,然后再倾听对方心声,那可能吗?她又问自己,人家是出了家的人,怎么会轻易对俗人倾诉真情?再说,自己才与她一面之交,当然不能马上成为无话不谈的知己。那么,她要去什么地方?望着那远去的背影,蓝莹想,她是去一个女僧聚集的寺院,一个世外桃源,一个桃源寺院。想到这些,她当机立断,决定跟踪前边的尼姑,去探知她的生活,媛媛听到妹妹的这种想法,也就随她而去。
“这事也在人了,有那男人,就老实本分,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谁让我遇上的不是那类男人,偏偏碰上他个嫌贫爱富,一心要攀龙附凤的没良心的东西。”
“现在你还恨他?姐姐。”
“我咋能不恨他呀,他把我弄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前些年人家都说我是个疯子,如今说是好了,可是一遇上不顺心的事,或是一生闷气,那病就想犯,自己就控制不住自己,就想大喊大叫,大声叫骂,还想摔东西,到那时就身不由己啊!妹妹,我成了这个样子,还有哪个男人想要。再说,到了这地步我也不再想嫁人,甚至连跟人接近都不想,一见男人,就恶心,直想呕吐,想骂他们,想惩罚他们。”
听着姐姐的心声,妹妹觉得,想缓解媛媛与东启聪的关系,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之前,她对这事还是有信心的,那是她与姐姐尚没有深谈这事的时间。那时间,她一有空暇,不是在公司打拼,就是与东启聪幽会,哪里有从容时间与媛媛深刻的交流。再说了,那时的蓝莹,不知道媛媛是自己的胞姐,自然,对她的态度就不如现在这么诚恳。即使媛媛那时的行踪关乎着东启聪的命运,她心里并不真怕她,她知道,只要东启聪发挥权势的作用,别说她一个媛媛,就是再多上两个,也告不翻他的。
“想惩罚他们!姐姐,咋个惩罚呢?”妹妹还是接着姐姐的话茬,下意识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