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第1 / 1页)
东启聪在反思着往时的升降沉浮,喜怒苦乐,一时间,他似乎明白了诸多人生哲理,悟出了大千世界的运行规律。这时刻,犹如从至高的巅峰滑落深渊谷底,由一个极端行至另一个极端。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输光了一切的赌徒。一无所有的东启聪啊,你又有什么值得女人爱慕;又似一个丧魂落魄的行尸走肉,哪里还有做人的尊严和资格,他彻底垮了,连他的躯体同精神。正在这时,看守所的警卫将他唤了出去,他知道,专案人员又要连续作战,对他审问,到了这种地步,还有什么值得隐瞒于世呢?本来,自己的行踪就在上苍明察秋毫的视野之中啊!哪里谈得上秘密。是啊!那句古训真对啊,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其实,比蓝莹更绝望的是东启聪。从双规到批捕,犹如从悬崖坠入深渊,在悬崖处当然还有挣扎的余地,求生的希望,坠落深渊,实际已宣判了自己的失败,无论以后怎么发落,企图东山再起重走仕途已成泡影。更使男人绝望的是,他知道是情人蓝莹出卖的自己,之前,东启聪一直将蓝莹作为心理支柱,爱情象征,精神依托。蓝莹,已成为他的至爱,他相信,在这个世界上,在他生活的王国,谁都可能出卖他,惟独蓝莹不会,因为有那首诗作证,那首经过二人会心修改后的一首名作,凝结着情人的海誓山盟:
生命诚可贵,自由价更高。
若为爱情故,二者皆可抛。
东启聪正是在这种观念的导向下,为了爱情,为了蓝莹,方做出那么多越规离矩的错事,在他心中,为了蓝莹,还有什么事情不可以做呢?只要女人高兴。他相信,蓝莹已经与自己紧紧捆绑一块,融化一起,利害一致,当然会生死相依,同舟共济。他曾经这样想过,倘若自己是英雄项羽,蓝莹就是因他走至末路而自杀的虞姬;倘若自己是足智多谋的范蠡,蓝莹就是敢冒九死一生与他一道私奔的西施;倘若自己是少帅张学良,蓝莹就是会抛弃富贵自由甘愿陪伴他于囹圄之中的赵四小姐……然而,他却不明白,东启聪本不是英雄项羽,也不是足智多谋的范蠡,更不是少帅张学良,当然,蓝莹就不做刚烈的虞姬、有信仰的西施、痴情如一的赵四小姐了。面对东启聪一味负隅顽抗,专案组的人故意透露出他受贿的一些绝密细节,以期撬开他的嘴巴。东启聪觉察出来,专案组道出的那事,只有蓝莹知道,肯定是蓝莹出卖了他。一时间,犹如寒冬腊月灌入一肚子冰水,东启聪从头顶凉到了脚底板,从心里冷到身外。完了——全完了。蓝莹啊!蓝莹,何以要背叛我啊!蓝莹啊!蓝莹,你不明白吗?倘若不是你想驾时髦的保时捷轿车,不是你要买郊外的别墅,不是你喜欢佩戴得珠光宝气,不是你热衷于办自己的公司,不是你……哎,我何以要逾越雷池,做那离弦走板儿的事啊!蓝莹啊!你不知道吗?蓝莹啊,咱们不是发过誓吗?“为了爱情故,两者皆可抛”。即使牺牲生命和自由,也要保护咱们相互的忠诚和爱情啊!怎么能够这样做啊?当东启聪知悉蓝莹是主动投案自首,并非被办案人抓捕收审时,更是无法接受这种事实。他的心理支柱折断了,他的至高爱情失去了,他的精神依托坍塌了。犹如五雷轰顶,他瘫软在那里,面对专案人员,半个字也吐不出来,他彻底垮了。其实,办案人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斩断他“求生”的隐秘暗道,熄灭他寄托的梦幻泡影,以使他老实就范,尽快坦白交代问题。办案人看着瘫软无言的东启聪,不再穷追讯问,让狱警将他带回监舍,慢慢反省。他们相信,东启聪会坦白的,他已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应该再给他一点时间。
是的,东启聪离不开情人蓝莹,即使被双规的日子里,他还曾这样想,就是真的失去了官位、金钱、妻子、儿子,他还有情人,还有蓝莹,他相信,蓝莹永远不会背叛他,她对他的感情是真诚的,挚热的,至高无上的,永恒不变的。蓝莹是个有情有义知书达理的人,她知道自己做那些敛财越轨的事,都是为的她啊!中国有句老话叫“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如今她应该明白,一个堂堂的官员,沦落到这等狼狈田地,都是为了她啊!为了她,自己敢冒那么大的风险,敢违背法则常规,敢背叛妻子,连恩人老岳父的忠言诤语都可以置之度外,一心只讨情人欢心。如今,自己陷入雾失楼台、月迷津渡的困境,蓝莹一定悲恸欲绝,如丧考妣。尽管她没有能力搭救自己,但是决不会有加害于人、落井下石的行径吧,这应该是情人相处的底线吧。然而,残酷的现实却与情理背道而驰,原来的海誓山盟只是逢场作戏,神圣至高的爱情竟然是虚幻的海市蜃楼,噢——噢!难道这一切是一场梦!东启聪被押至监舍,他没像平日那样与另外的囚犯说东道西,炫耀往时的风光,而是倒头躺下睡了。也是太疲劳了,在接受了几个小时的审问之后,他睡了,睡得从来没有这么沉稳。也许因为长长的美梦破灭了。重整旗鼓的憧憬折断了,沉沉的压力也就悄然释去,精神一时松弛下来。不过,他的心并没有死去,依然在梦境中重温昔日的风流和惬意。
蓝莹终于决定,要改变眼下的生活态势,不能再这样漫游下去。尽管这种日子有吃有住,又可随意游览风景,任其东南西北各方出行,可是,这种时光却十分难熬,它犹如在枪口下跳舞,随时随地都有被“枪崩”的风险,又时时处处悬心吊胆,脑袋里活像绷着一根要命的弦,哪里能松弛得下舒展得开。即使这样,蓝莹依然硬挺起精神,苦熬着难过的时光。
是在一家客人十分稀少的旅店里,姐姐突然又犯病了,时间正是午夜。那天蓝莹心劳意攘,怎么也安睡不下,就打开台灯,一会儿翻看经书,一会儿又将带在身边的那张晚报,展开细读,读着读着,就与那副省长情妇油然而生一种同病相怜之感。蓝莹想,那女人一定年轻漂亮,气质不凡,不然,副省长能看上她,大概她也不曾婚嫁,是将青春都给了那副省长。她是看上那副省长的权势,还是钱财,还是副省长这个人,副省长一定很有品位,也应该有人格魅力吧。唉——不管是什么,女人又何罪之有?她又没有受贿,没贪污,没有触犯哪条法律啊!她与那副省长相好,是两情两愿的事,这等卑劣的记者,去捅人家的隐私,真不规矩。唉,也怪那晚报社,品位太低,也怪这世道,有那么多人就爱看桃色绯闻,晚报就去迎合这帮低俗趣味。唉,说到底,失败的还是女人,女人是真正的失败者啊!想一想,那副省长虽然被监禁起来,成了囚犯,可是他是真的享乐者啊,他有老婆,有儿女,有体面的家庭,他受贿,他贪污,他滥用职权,他是有罪的人。可是,那女人,何以跟他一样遭受抨击,至少,作为大众媒体,不该用这种手段去哗众取宠吧。他们太不顾忌人的尊严权益,以及由此导致的严重后果。倘若这事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蓝莹想,她肯定跳楼自杀,一死了之,到了那步田地,人活着真的不如死了好啊!唉,自古有“红颜薄命”一说,红颜何以薄命,红颜有什么过错?薄命的又何以是红颜?蓝莹在反复思考这道难题。是啊,如果自己不是出众的大学校花,不是超群的美丽,没有令人倾倒的丰姿绰约,他东启聪能看上你蓝莹吗?她突地悟出一种道道,男人看上女人,并非看上女人的精神与心灵,而是相中了她的容颜与仪表,是这样吗?蓝莹叩问自己,却不想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她害怕那答案使自己的寄托消匿,精神崩溃。正在蓝莹陷入心乱如麻的境地,姐姐又忽然讲起梦话,这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三次五次了,隔段时间,这种毛病就会发作,就像已经制作好的录音磁带,随时都可以重播,只要打开那个“旋钮”。
“你个没良心的……你那心叫狗吃了,那肺叫狼叼了……你可是毁了我一生啊……姓东的!”接下来,是阵阵哭泣和抽搐……
这段对蓝莹并不陌生又不新奇的呜咽泣诉,此时此地却让她生发了新的感受,她由先前一味的规劝姐姐、开导姐姐,以达到息事宁人目的的做法,变化为一种与姐姐会心的共识共鸣。她更为同情姐姐,同情女人,不知不觉从先前那与姐姐的对立处,倾倒至姐姐一边,终于同姐姐一道憎恨起男人,憎恨东启聪了。当然,这种憎恨与姐姐并非一样,她对视着那张晚报,担心自己重演副省长情妇的悲剧。她找到当地一位律师,把自己的苦衷倾诉出来,请律师指点迷津。反正这里远离家乡,人在陌生的地方和陌生人面前更好敞开心胸,道出真言。律师见这女人态度恳诚,又出手大气,就对她认真批讲,还指明了她的出路。有时候,罪与非罪、正确与谬误仅只毫厘之差。
蓝莹终于作出惊人抉择,她要去找办案的人,回答他们关心的问题,说清楚自己与东启聪的瓜瓜葛葛。她急于结束这种流浪生活,想赶紧回家,更期盼永远的自由。这时候,她方知道,以往的自己是多么幼稚可笑,竟然将裴多菲的那首名诗胡乱涂改,改作了:
东启聪在梦境中寻觅到了昔日愉悦得意又心旷神怡的悠然感觉。是的,蓝莹说慷慨大话时,毕竟是在男人辉煌兴旺之时,根本看不到有一点点衰败没落的险情。也许,这是情人们的一种生存态势,可以共享乐,却难以共患难吧。
正当他们陶醉于神魂颠倒的男欢女爱之中,依偎在身边温柔多情的美女躯体,蓦然间变了,东启聪紧紧搂抱的竟然是一条美女蛇,蛇与他甜蜜亲吻,亲吻中却狠狠地咬了他一口,一口致人死命的“亲吻”,在经受这种吻咬时,男人尚有一种温情蜜意的甜甜快感,好美啊!好舒服啊!真的是神仙般的享乐。其实,这时候男人的一只脚正迈入了地狱……
他在经历着极度的亢奋、欢欣和惬意时,搂在怀中的美女蛇脱去漂亮的“衣装”,蜕化了美丽的外皮,显现出了它的原形,竟然是一条约一米多长的眼镜蛇,那蛇的颈部长着一对白边黑心的眼镜状斑纹,躯干像裹上一层黑褐色的外衣,有诸多环纹装饰着白中透黄的腹部。东启聪见过这种毒蛇,它的毒牙前面有钩,激怒时,前半身会突然竖起,颈部膨大,且发出“呼呼”的叫声,十分瘆人。见到这个生灵,还搂在自己怀中,顿然将东启聪惊吓的魂飞魄散,一身冷汗,他使足气力忽的挣扎起身,方知刚刚发生的故事是南柯一梦。人,一旦沦落至这种地步,往往后悔的不能自已!他想起了锡作仁,不久以前在校庆时相遇,作仁师兄劝导他,对情人的交往要节制节制再节制,淡化淡化再淡化。对待情人问题,锡作仁的态度是预防为主,压根儿就不可能与女人发生冲动的地方,或者说,就不让生发这种邪念的萌芽破土露头。只恨自己听他的劝诫太晚,直到邪念长成参天大树,唉,太晚了。真的是太晚了吗?东启聪在反思,锡作仁作的那场关于职务犯罪特征的专题报告,内容是那样有的放矢,对症下药,他列举了栽倒在情人石榴裙下诸多官员的真实故事,还一针见血地说,这些小情人们,百分之九十八属伪劣情人,她们眼睛盯的是男人的权势和金钱。一旦有朝一日,权没了,钱没了,还有情可谈吗?蓝莹何以爱恋自己?东启聪反思起这个十分重要却又被他忽略的问题,倘若自己不是有权的官员,她会爱自己吗?
东启聪心灰意冷到了极点,先前那种显赫、炫耀、光环、权势,统统化作泡影,转眼间破灭的没了踪迹,取而代之的是冷落、孤寂、遭遇白眼。直到任人提审讯问。本来嘛,这就是一场误会,戴着冰冷手铐的东启聪想,自己不就是一个平平常常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嘛,是生的时间好,方幸运地考进大学,从偏僻的山乡跃入了城市,由一个农民儿子踏入报社,再以后,跻身仕途的他一路顺风,青云直上,要啥有啥,想啥来啥,一直攀升到西阳市副市长,成了一方王国有权有势的贵人,在众人眼中,真的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在自己心中,也真的认为自己不得了啦!那么多人一味的对自己投其所好,阿谀奉承,那么多人从来没有说过自己一个不字。如今想想,自己又算得了什么?不就是个平平常常的芸芸众生嘛,这的确是一场误会啊!是上苍跟自己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如今,自己又回归到早先一无所有的位置,不,早先虽然一无所有,却有自由,如今,自己成为了囚犯,戴上了手铐,蹲在仅有十八平方米的监舍,与九个素不相识的囚犯拥挤一块,起居生活。也许,自己不该做官,不该走仕途,不该有那么多狂想。这时候,东启聪突然想到了初恋袁媛媛,她是多好的姑娘啊!至今他依然对她有着一种情丝,只是由于决心要当官,方做出与艾思思成婚联姻的抉择,倘若那时与媛媛结婚成家,如今小家庭一定幸福欢乐。那时间,媛媛已经怀上自己的孩子,可是,自己却做出违背天理的罪孽,将亲骨肉置于死地,这不是故意杀人吗?杀的是一个正在孕育的一身清白的胎儿,一个鲜活的生命,是自己的双手,毁掉了孩子,也毁掉了媛媛的青春和希望,辜负了女人的一片赤诚挚情,其实,也是毁掉了自己。如今看来,这是报应吗?不是报应又是什么?
东启聪悟出了这些道理,心中涌动起强烈的愧疚波涛,可惜世上寻觅不到后悔药啊!正是有了这种彻悟,方觉得自己的渺小与平凡。真的,本来就是平凡百姓,沧海一粟,却被供为神明般的圣人,金口玉言的权威,一方天地的“君主”,滑稽的是,明明享有“圣人”待遇,却喊着自己还是百姓;往往在滥施权威蚕食公益,却叫嚷是替天行道;分明是凌驾人民之上作威作福的权贵,却说是公众的仆人。一贯的官话连篇假话成章,还非称自己最讲究实事求是。怎么那个时候,自己对这些明显的谬误一点觉察都没有。东启聪的后悔向深处滑落,他在琢磨,这原本小儿科的谬误,对身为政界官员的自己,却不能感觉出来,且听之任之得过且过的悠然自得。待从位于天堂中的贵人,坠落入地狱中的囚犯,方发现了往时的过失,岂不为时晚矣!真是个大误区啊!大误区!其实,历史有时也会陷进误区,不要说一个微不足道的莘莘学子、小小百姓、芸芸众生。一个普通的人,能经得住那么多的以假乱真、故弄玄虚、花言巧语的诱导熏陶和浸染吗?是的,思想的麻木正是由这种氛围造就的,思维的麻痹当然就跟随而至,由于这种缘故,东启聪的目不再明、耳不再聪、脑不再清、心不再正。他开始见怪不怪了,不是他改造了世界,是世界将他改造了。先前那个朴实的纯情的东启聪找不到了。原本他想消除父亲受到的不公遭遇,如今自己却在制造不公,原本他想雪耻姐姐的委屈冤情,如今自己却在制造冤情。
生命诚可贵,自由价更高。
若为爱情故,二者皆可抛。
真的可笑,倘若一个人连自由都没有了,哪里还谈什么爱情,被囚禁囹圄的人,还有什么闲情逸致高谈阔论,卿卿我我,缠绵于情河爱海之中呢?真是笑话!
现在的蓝莹,真的清醒了,为了自由,叫她干什么她都听从,只要别将她看管起来,叫她怎么配合都行。在返回家乡的前夜,蓝莹把自己与东启聪的隐情告诉了姐姐,媛媛得悉妹妹如此遭遇,本已受伤的心灵又雪上加霜,悲怆万分,姐妹俩幽咽相诉,彻夜未眠。天蒙蒙亮时,她们已收拾好行装,乘车北上回家。是在到家的第三天,东启聪被批捕了,由纪检机关将他移交到检察院。这时间,也是蓝莹主动走进纪检机关,接受了有关的讯问,并做了详细笔录之后。然而,令蓝莹想不到的是,她没有获得自由,至少是没有马上获得自由,事情不像她想象的那么简单顺溜,接受过讯问并如实回答后就可以回家,就可以像个正常公民随意自由生活。当蓝莹回答过了办案人员所有的盘问并遵照他们的指令,做了笔录。之后,蓝莹说,我可以走了吧?说话时,她站立起来欲往外走。办案的同志说,等一等,你现在不能走,要到我们指定的地点,遵照我们指定的时间接受审查和讯问。蓝莹说,为什么呀,我可是自首来的,你们要问的,我都说了啊!为什么还不叫我走?办案的同志说,我们是对你负责,也是为了你的安全,你暂时不能走,一定配合我们的工作,懂吗?蓝莹说,我不懂。律师告诉我,只要我投案自首,又态度坦诚,就没有罪啊!为什么还不让我自由?要是这样,我来自首干什么呀?办案同志说:你是真的不懂啊,不懂不要紧,先配合我们,在配合中慢慢地就懂了,只要真心配合我们,坦白交代所有的问题,你会自由的,懂吗?你能不能自由,完全在于你自己,不在于别人。说过这话,就进来两个身着警服的女同志,欲带蓝莹出去。办案的同志吩咐,将她的手机、住宅钥匙留下来,又问蓝莹,身上还带有什么东西?要诚实的讲。蓝莹说,还有两三张银行卡。又问,卡上有多少钱?又答,三张卡加起来也就是七八十万吧。办案同志说,将银行卡也交出来。蓝莹从内衣兜里摸出来这些卡,放到桌子上,心想,幸亏有另外三张卡交给了姐姐保管,要不,还不都叫他们扣下。办案同志讲,你的东西,我们会认真保管,待问题弄清楚了,都会完璧归赵,还你本人的。不过,还是那句话,这一切都决定在你自己,不决定别的什么。这一点,听懂了吗?这一次,蓝莹没有说不懂,她似乎刚刚明白,他们是要从她身上把东启聪的事儿弄个一清二楚,决不只刚才两个多钟点所盘问的那些东西。与东启聪相识这么长时间了,有些事情,自己也记不大清楚了,哪里能一次性的倒个干净利索呢?唉,有什么办法呢,走到这一步了,只能任人家摆布了。这时候,她甚至想,自己主动投案自首,这步棋是不是走错了?一时间,就有一丝后悔,埋怨自己不该这么草率的轻举妄动。唉——现场却不容她再去反思和多想,在两个女警的挽护中,她们上了一辆有“检察”字样的警车。其实,东启聪的案子早就有检察机关的反贪卫士介入,这个专案组是由纪检和检察两家人员组成的。蓝莹被带进专案组指定的地点,一家招待所里的一个房间,陪伴她的有专职人员。她们告诉蓝莹,你已进入“双指”阶段,即在指定的地点和指定的时间,接受专案人员的讯问。这种“双指”日子没过几天,蓝莹的生活态势又发生了变化,大概是东启聪被批捕,案情渐显端倪,蓝莹在案子中的重要作用明显暴露的缘故,她被检察院的人员带进了市郊一个看守所,进入一间监舍。这时候,蓝莹渴望自由的希望彻底破灭了,先前的希望尽管朦胧迷离,但它毕竟存在,那双指地点虽然封闭狭小,但它还安静清洁。可是,看守所的监舍不然,不足二十平方米的单间屋子,就住上十个女人,面对她们的是身着蓝色警装的管教干部,远没有纪检人员温和客气,她们像训斥小孩儿一样命令蓝莹脱去名牌高贵的服装,穿上她们送来的囚服。之前,在办案人员指令下,她已摘去南非钻戒,瑞士时尚坤表。怎么能这样对待一个人,连正常的衣服都不叫穿?这一次,蓝莹真的伤心了,一种委屈哀怨的泪水潸然而下,她实在难以接受脱衣换装的指令,只是磨磨蹭蹭的软顶软抗。管教干部才看不惯女人的缠绵伤感呢,她们见得多了,哪里相信女人的眼泪。只是厉声喝道,知道吗?你姓蓝的现在是罪犯,虽然还没有裁定你的罪行,但是你有罪过,确是事实了。不过,只要你老实坦白,配合我们的审问,还是有出路的……这时间,正好有人来查监,只见那些着囚衣的女人一个个像机器人一般,齐刷刷地蹲在墙根,是在等候发落审讯吗?哎哟哟,人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一点尊严没有了,想不通吗?蓝莹又自问自答,你是罪犯啊,罪犯哪里还有什么尊严……
蓝莹绝望了,这时候,她后悔了,不该投案自首。她责备自己,这种幼稚轻率的举动,不仅毁掉了自己,也毁了他——情人东启聪,毕竟他们之间有那么多甜美亲密,那么多让人向往的享乐愉悦,那么多的生活能忘却干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