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1节(第3 / 4页)
一切都是杨偏毛算计好了的,这家伙要想置你于死地,你不死,都得脱层皮。瞎仙万万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县上的大干部就要来,是来视察大会战现场的。结果,大干部刚到现场,就看见一地的字,起先还好奇,凑跟前一看,眉头渐渐紧了。原来大干部也是认得这字的,更清楚这字的含义。立时,沙漠里响出一声雷:“谁写的,把他抓起来!”
“你倒是往清楚里说呀!”玉音恨不得拿手把红柳肚子里的话掏出来。
两人写了一夜,写得远不止五百,怕是五千都有。黄茫茫的大地上,爬满了奇形怪状的那个字,写到后来,两人竟一边写,一边叫,大叫,叫的就是那个字!我X呀,我X!
沙湾人的理由很简单,凭啥光抓沙湾村的人?玉虎是在内蒙抓的,这没说头,活该他要往内蒙逃。可牛根实跟红枣儿男人他们,就不一样,他们到底偷没偷过新井的骆驼不好说,也管不着,但要抓,你得把新井的贼娃子也抓了。光抓沙湾村的,不公平。
那叫声,似鬼哭,似狼嗥。又像是,心里憋满了恨,要把它X出来!
但公安没想到,这一重大行动遭到了沙湾村村民的集体抗议,人还没押到车上,七八十个村民哗地围到车前,楞是把三辆警车给围堵住了。从下午六点到这阵,差不多过去了三个小时,村民们的工作非但没做通,反而矛盾越发尖锐,有人甚至嚷着要砸警车。镇长来了,副县长也来了,闲的,来多少人也是闲的,不放人,警车就甭走,沙湾人这次是豁出去了。
第二天,出事了,大事。
瞎仙低着头,很认罪的样子,跟着杨偏毛走出地窝子。
从下午六点,一直闹到现在,镇上县上的人好话说了一地,沙湾村的人就是不听。横竖一个理,要么放人,要么赔钱。
“拿着!”杨偏毛递给瞎仙一根长杆子,“在这块空地上把这个字写五百遍,写不够五百你试试。”
“妈妈日,还虚话哩,简直就是屁,放一百次也不当一回真!”有个年轻的楞头青索性骂起了脏话。
说完,杨偏毛志高气扬走了。瞎仙犹豫着,不敢写,这字说都不能说,还能写?但他是反革命,若要不写,会罪加一等。犹豫再三,瞎仙还是写了。
公安是下午五点多摸进村里的,来早了没用,人不在村里。公安想趁人们下工刚回家的空,抓他个措手不及。公安的想法很是不错,结果也跟他们设想的一样,除了两个半道上闻风逃掉的,沙湾村涉嫌偷盗的另外八个人,全都挤在了屋里。
两人写完就走了,其实不是写完,是把自己终于写平静了,写得知道自己是谁了,扔了杆子,回去就睡,也不管他天会不会塌下来。
村那头就是往新井乡去的那条路,跟玉音回家的路正好相反。
谁知天差点就给塌下来。
“公安,公安抓了你爹,也抓了王四毛,还有好些个人哩,这阵儿,人们全堵在村那头。”
“对着哩,不信他们的虚话,回回拿虚话哄人,还哄出经验了。”有人附和。
那晚的风很厉,沙尘更是猛,写到一半,瞎仙的胳膊就酸困得抬不起来了,眼里进了沙子,涩得睁不开,可又不敢停下来。正难肠着,就听耳边响起一个声音:“好字,真是好字,刚劲,有力,充满了革命斗志。只是可惜了,这好的字,竟写在这沙窝窝里。”
“放心个脚后跟!哪回不是让我们放心,可哪回你们真抓了?吃上人家几个羊,或是收上点罚款,你们就都给放了,害得我们今儿也丢明儿也丢,就差连房子偷走了。”拾草的叔伯公公说。
瞎仙掉头一看,竟是郑达远。当下,他就脸红到了脖颈处。郑达远可是他尊敬的一位老右啊,虽是短短一个月,可他的学问,他的骨气,还有他干起活来发疯的样子,都给瞎仙留下深刻印象。瞎仙正要张嘴解释什么,郑达远一把夺过杆子,双手一用力,就在地上写起来。郑达远的字龙飞凤舞,飘逸不定,透出一股超然于世外的仙气。霎时,坑坑洼洼的沙地上,多出一大串那个让人叫不出口的字来。
“新井那边的贼我们也一定要抓,请大家放心,不光是新井的,凡是这次摸到底的贼,我们一个也不放过。”带队的候队长耐上性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