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1节（第3 / 4页）

周晓哲身边，师妹林静然一袭黑衣，头发绾在头顶，扎成一个髻，别一朵黑花。眼睛遮在墨镜后面，江长明看不清里面的内容。凭感觉，江长明能感受到那双眼里的悲痛来，甚至能感觉出她的身体在剧烈地发抖。

“谁说我伤感，她走了我就伤感？”驼驼胀红着脸，争辩道。硬是咬开了第二瓶。

龙九苗的声音略略嘶哑，扯着一丝血，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把所有人都击倒了。他向凭吊者通报了参加追悼会的领导，江长明这才得知副省长周晓哲也来了。他抬起头，果然看见年轻的周晓哲跟院长站在一起，一脸默然，仿佛弄不清眼前发生了什么。

喝酒最过瘾的方式就是拿牙咬酒瓶。江长明尝试过，的确跟斯文的方式感觉不同。

龙九苗站在话筒前，微微倾首，向死者鞠了一躬。看得出，他很悲痛，这悲痛跟龙九苗平日的感情不一样，江长明认为他是真实的，面对一个突然倒下的生命，又那么优秀，那么年轻，谁的心都会被震憾。是的，江长明始终认为郑达远是年轻的，精力充沛，神思敏捷，执着起来跟年轻人一样，怎么能说老了呢？

江长明动了动身子，他的半个身子已让雨水打湿了。

又是一个庸俗的故事。

雨还在下，学子们的衣服全淋透了，雨水从他们青春的脸上哗哗流下，跟无言的泪水和在一起，流进一条思念的河里。

每个故事都有一个精彩的开头，结尾却总是落俗。

仿佛一场风，从沙漠深处卷来，轰隆隆一片，天眨眼间黑了，江长明有点支撑不住。

江长明只好陪他喝。

九点十分，追悼会开始。主持仪式的是院士、沙漠所副所长龙九苗，一个看上去有点憔悴的男人。60岁，秃顶，戴副眼镜，身体偏瘦，大约是患糖尿病的缘故。算起来他也是江长明的老师，当年进沙漠所，就是龙九苗带的他，一晃十几年过去了，江长明对这个男人的敌意还没消逝。不，不是敌意，江长明也说不清是什么，总之他对龙九苗没有好感。

人是一种很怪的动物，江长明至今不相信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句话。人跟人相识是种缘，相知更是缘，没有道理分什么类和群，如果硬要分，只能凭感应。感应这东西很怪，常常弄得人说不出什么道理却又觉它就是道理。

江长明躲在角落里，高大的身材站得笔直，目光接近灰暗，忍不住的悲痛在涌。他没想到，他怎么能想到呢？

江长明有很多驼驼这样的朋友，就是在沙漠，他也能跟羊倌六根聊得来。

“不提她，喝酒。”江长明端起酒杯，灌了一口。他害怕自己再次掉进一个乏味的故事里。

院领导致追悼词。

“不提她，喝酒。”驼驼响应道。

静然现在是副省长周晓哲的秘书，她是在一次公开选拔中跳出沙漠所的。

两个人就着腌制的沙葱，一盘沙米粉，喝光了一瓶腾格里。驼驼还要喝，江长明说好了，男人伤感时不能多喝，喝多会耍酒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