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1节（第4 / 4页）

天下着小雨，这是西北难得的雨天，雨丝绵绵，像断肠人的泪，穿透人的心霏。

这晚江长明很迟才离开，他不想回家，夜晚的家总让他害怕，这是白洋离开后他才感觉到的。没有白洋的家不像家，夜晚把远比沙漠更空旷更凄凉的绝望抛给他，江长明必须借助酒吧来逃避它。

郑达远静静地躺在花丛中，鲜花四周是墨绿的松枝，还有刚刚从腾格里运来的沙枣花和红柳枝，松枝的清香缭绕在大厅里，沙枣花的芳香扑鼻。

摇摇晃晃走出酒吧时，江长明知道自己醉了，他冲横溢着浪漫爱情和廉价色情的滨河路吼：“我没醉！”这一嗓子很有驼驼的味道。

花圈，黑纱，低沉的音乐，气氛悲恸得令人透不过气。

进来的全是北方学院的学子，他们自觉地站在大院里，淋着雨，心情沉重地缅怀恩师。

驼驼不胜酒力，很快就高了，抓住江长明的手说：“你把我抛在这，却跑到美国去，安的什么心？”

这个城市被来自沙漠的植物熏染了。

江长明笑笑：“这不是回来了么？”

社科院通往大街的巷子里，一拨一拨的人往这赶，细雨打在他们身上，淋湿了他们的头发，也打湿他们的眼。他们有的手捧玫瑰，有的掬一束康乃馨，更多的，却是普通的沙枣花和样子有点丑陋的红柳。

江长明伸手拦车，猛看见疾驶而过的奥迪车里坐着沙沙，开车的竟然是外国人罗斯！

悲哀笼罩了一切。

“回来？你啥时回来的，我咋不知道？”

年仅六十五岁，还没来及退居二线，却突然倒下，多么可怕！

江长明灌下一杯酒，招呼服务员把驼驼搀过去。驼驼愤怒地说：“你小瞧我，做学问我不如你，喝酒你能胜得了我？”

大厅里挤满了人，所里和院里的领导都来了，院士、研究员、研究生、还有生前友好，全都一个表情。沉默，震惊，追思。工作人员在分发白花，纸做的白花呈鸽子状，佩戴在胸前，就让人感觉心被一个灵魂紧紧揪住了。

服务员过来搀他，驼驼一把打开：“都给我滚，用不着可怜我！”说完倒在轮椅上。